庶人奉冰,流放五年,还对那做了宰相的前夫恋恋不舍,好不容易蒙恩入觐,便忙不迭将旧物都带来京师,企图再续前缘呢。
奉冰清冷地笑了一声,手指摩挲着茶碗边沿,自言自语,“这回可给他长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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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可以把裴耽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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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制,州郡朝贡,由礼部主客司主管,可视为分管领导;贡物清点,由鸿胪寺负责,清点完再上报礼部主客司,不过这里简省掉了鸿胪寺的角色,只讲礼部了。至于已经属于皇家、再下赐大臣的物品,则由内侍省掌管。
本章标题化自李商隐《酬崔八早梅有赠兼示之作》“谢郎衣袖初翻雪”。
第4章 镜中鸾影
两日后,剑南道朝集使冯乘果然向内侍省上表,说庶人李奉冰的行装中,有七年前剑南的贡物。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请求彻查。
内侍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到底派人去查了,查出那一匹蜀锦于永治二十七年御赐给当时的秘书省丞裴耽;裴耽如今可是宰辅重臣,内侍省几位公公凑做堆商量半天,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大理寺。
大理寺卿虽然凶悍,但不蠢,这种事可大可小,他当然不做出头椽子。但冯乘上表不加封,这经年旧事在三省都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大理寺卿纠结了许久,决定先去探一探裴相的口风。
若裴相想整治,他就整治;若裴相念旧情,他就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谁知那一件襦裙作为证物递入政事堂后,裴相发的话却是:他府中前几日遭了窃贼,丢失了几件衣裳,多谢大理寺帮他找着了。
大理寺卿琢磨不出贵人的意旨,但想既然如此,就按裴相的意思,给李奉冰一个盗窃的罪名。但所盗已非贡物,又与多年前的案子无涉,罪状大为减轻。他脑筋又一转,李奉冰毕竟身份特殊,不好用刑,便差人将他那小厮押来,鞭笞五十。
春时一瘸一拐地回到邸舍,却很硬气,仍说他问心无愧。奉冰一言不发,让他脱裤子下来敷药,春时才终于弱了声音,趴在床头,最后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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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这五十鞭笞,是代他这个主子受的。
大理寺用刑老到,鞭笞不伤骨头,但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痛入十分。好不容易止了血,再上药时又是一番挣扎,春时痛得泪流满面,望着他家郎主都有了重影。
渺渺的微灯里,郎主一派平静,只是给他敷药的手愈来愈轻缓。
春时十岁入王宅,今年十八岁了。当年他被人掠卖到长安西市,正遇上新婚的四皇子和裴状元,是他们将他赎买出来——确切地说,是四皇子。裴状元还不肯的。
那一路上他还听见四皇子与自己丈夫吵架。
裴状元生得好看,玉树临风,肤白唇红,又年轻,眸光灿烂,有股凌厉的气势。他说出的话也冷酷,说这世上有穷苦人千千万万,莫非你个个都要去救?你王宅不过半顷,莫非还要大庇天下寒士?
四皇子奉冰咬着唇,轻挽他的胳膊,温声:但他的确可怜嘛。
裴状元侧首看他,半晌,轻轻哼出一口气,不言语了。
四皇子却凑得他更紧,对他小声道:我知道王宅里委屈了你……
裴状元立刻别扭:你说什么话?
四皇子的眼睫颤了颤,声音愈低,后头的话,春时便听不见了。
他后来曾琢磨过,或许裴状元不喜欢住在十王宅。他是曲江赐宴、雁塔题名的新科状元,年方十七,傲气凌云,而十王宅那么小、那么窄、那么嘈杂肮脏,配衬他不上。
春时低下头,忽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我瞧见裴相的新宅子了,郎主。”
奉冰的手顿了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