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老祖!"来人紫色官袍、黑色官靴,腰系玉带,其下悬金鱼袋。正是第一秋。他冲着灵璧老祖就是深深一拜,眼含热泪,异常虔诚。
谢灵璧后退一步,心中也很是发毛——第一秋这个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沉声道∶"原来是监正。监正远道而来,在我山门之前摆下如此排场,意欲何为?"谢灵璧脸上不好看,但这是当然的。司天监跟玉壶仙宗,本就不怎么对付。何况这些年司天监势头日渐突起,颇有挑衅仙宗之意。
而第一秋全然无视他阴沉的脸色,他声音清朗,字字洪亮∶"请灵璧老祖怜惜在下!""怜……怜惜……….灵璧老祖后退一步,心中悚然∶"你在胡说什么?"
第一秋字字情真,道∶"老祖明鉴,在下年少时,曾有一青梅竹马。在下与之情投意合,甚至生下一子。后来她不幸病故!在下从此相思成疾,再未婚娶。直到遇见黄壤姑娘,发现她酷似在下青梅,其容貌、声音都如出一辙。"
他双手抱拳,道∶"从此在下日夜难寝,魂梦不安。请老祖怜惜在下,同意在下与阿壤姑娘的亲事吧!"
黄壤∶
随着他话音落地,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孩子。
那孩子约摸八九岁,头上扎着一个冲天小辫。小眼睛,白白胖胖。他脖子上戴了银项圈,手腕上戴着长命镯。这时候他也不管其他人,一头冲到黄壤面前,猛地抱住她的腿。
"娘亲!你不要离开孩儿和爹爹……."他开始放声大哭。所有人惊在当场。
"监正大人说这话,未免太过唐突了!"谢灵璧尚未反应过来,谢红尘却字字冷硬。他抬手,示意弟子上前,拉开那孩子。
然而第一秋说∶"谢宗主,在下对阿壤姑娘确是一片痴心,何来唐突一说?"张疏酒一家顿时皱起了眉头,但此时倒是不好说什么。
第一秋立刻来到黄壤面前,四目相对,黄壤看见他的眼睛,里面尽是红血丝。下巴上也是胡碴隐隐,多年不见,这个人再出现在眼前,竟然是格外憔悴。她想要关心几句,又碍于众目睽睽。
第一秋望定她,神情虽疲倦,语态却郑重∶"在下第一秋,对阿壤姑娘痴心一片,今指天誓日,以坚永约。"他郑重拜道∶"乞望阿壤姑娘成全。"
许是目光过于真挚热烈,黄壤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这一生,处心积虑都给了谢灵璧和谢红尘,而错过了最好的人。
可是不会有什么亲事,第一秋,此刻我若同意,也不过是为你,为你的司天监徒添非议与烦恼而e.
何必百年孤独,巴巴地来镗这浑水?
"感谢监正盛情,只是……"她欲言又止,仍想拒绝。而此时,第一秋突然捂着嘴,一阵呛咳。随后,他五指之间,竟溢出一道血泉。
"第一秋!"黄壤再顾不得多想,三两步上前,想要查看。
谢红尘手疾眼快,一把挡住她,道∶"阿壤!监正身体不适,自有司天监和朝廷照料。你不必过去。"
他自认这是为黄壤着想,然而,黄壤推开了他。
那一下极为用力,而谢红尘猝不及防。他身形一个翅趄,整个人都愣住。
黄壤奔到第一秋身边,只见他脸颊泛起病后的红晕,五指间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第一秋!"那一瞬间,黄壤辨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她再顾不得掩饰自己的关心,只是连声问∶"你怎么了?不,不该的。"
梦外的第一秋,也受过这样的伤吗?黄壤想不起来。
旁边,那白白胖胖的小孩儿眼泪汪汪,他道∶"娘亲!爹爹这些年对娘亲相思成疾,身子本就时好时坏。前些天正在闭关练功,忽闻娘亲就要嫁人。他……他当时就吐血了!哇……."
他扯着黄壤的裙角,哇哇大哭∶"娘亲,爹爹病成这样,你可不能再离开我们了!"
张疏酒等人只能冷冷地看这场苦情戏。真是好生感人,好生感人。
谢灵璧脸色铁青,喝道∶"既然监正病重,就不要在玉壶仙宗多耽搁了。还是早些回司天监医治休养吧!"
说完,他向左右一示意,自有弟子上前,扶住第一秋。
那胖小子也被人抱起,他犹自不依,双脚乱踢乱蹬∶"娘亲,我要娘亲!"
眼见二人被搀离山门,黄壤目光悠长。
谢灵璧送走张疏酒一家,回头看到她,沉声问∶"你还不走吗?"话中尽是斥责之意。
黄壤只得返回点翠峰。
谢灵璧冷哼,道∶"依我看,她对第一秋的关心,倒是远胜过对你!"他这话自然是说给谢红尘。谢红尘没有回应。
方才黄壤对他的推操,确实是无心之举。然而因为无心,反而情真。她关心第一秋,为何?
谢红尘搜索往昔,觉得二人并未见过几次。这些年来第一秋虽然每半年到一次玉壶仙宗,黄壤也从未主动见过他。这二人,会有什么关系?
他想不通。他与黄壤百年相守,彼此几乎成为了对方生命的一部分。黄壤这些年,几乎每一日都在曳云殿。以至于他只要步出房门,就能看见。难道区区几次谋面,可抵百年岁月?谢红尘不相信。
可黄壤因为见到第一秋的伤病,将他推揉到一边。
玉壶仙宗这边,弟子们诸多猜疑。
但因着第一秋口口声声,只称黄壤像极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于是这事儿对黄壤倒是没什么影响。多是对这位监正大人的一些嘲讽。
也有怜他多情的。当然了,于监正大人而言,这些无关紧要。他皮之厚,可造鼓。区区几句闲言碎语,权当犬吠了。
而i问心阁。
张疏酒一家人返回家中,神情便十分凝重。
冯筝儿道∶"这司天监真是消息灵通,我们刚到玉壶仙宗,第一秋就赶来闹了一通。"
她言语之间,很有些忿怒。
张疏酒倒是劝道∶"夫人不必着恼。第一秋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他来这一出,必有缘由。
"有什久缘由?他就是垂涎阿壤美貌!"冯筝儿气得小手用力一梗桌,那桌子都好一番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