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似玩世不恭,可是什么事都没落下,不然怎么可能会在我前脚派人去纪王府送拜帖,后脚就将人拦了下来?”荣焉徐徐道,“殿下要真的像自己说的那般,太子之位也早该让出来了。”
“你不也一样?刚得到本宫将人带走的消息,就有梁稷急匆匆地上门向你报信。”高淙道,“他还真是时时刻刻都站在高淳那边。”
荣焉握紧了手里的杯盏,而后轻轻笑了一下:“梁将军与纪王殿下的事与我无关。殿下只要知道,荣焉从不敢轻视您就好。”
“是吗?”高淙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看着荣焉,“既然这样,那为何你一到徐国就选择结交高淳?是觉得你想要的本宫给不了你,还是觉得……将来高淳一定会取我而代之?”
荣焉低着头把玩手里的酒盏,“魏国使团的事儿由纪王殿下负责,荣焉因此才与他有了点交集,又怎敢说是故意结交?”
“是吗?”高淙晃了晃杯中的酒,半天才又喝了一口:“我知道你费尽周折地脱离了荣玄的掌控到陇城来是为了寻求援助,好在将来重掌魏国朝局。不过我父皇在那个位置待的久了,顾虑也就多了,之前趁着南魏内乱,我们已经占了不少便宜,老话怎么说来着……贪心不足蛇吞象。所以一开始父皇并不想掺和你们那些乱事儿,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当你的质子,荣玄每年按时纳贡,也就心满意足了。”
荣焉毫不意外,点头道:“圣上这么想倒也没错。”
高淙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继续道:“高淳最擅长那些虚假的仁孝,朝堂政事之上鲜少违背我父皇之意,这一次却一反常态,执意向我父皇陈明利弊,还真将他老人家说动了,这才答应适当地给你一点方便,助你将魏国的局势搅乱——不过高淳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父皇答应的只有这些,你到底能不能坐回那个位置,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荣焉浅笑:“纪王殿下就算没说,我也料想的到。”
高淙敛眉看他:“高淳那个人心思极深,他眼下看起来是帮你,实际上是另有图谋。”
“太子殿下,您觉得那对我来说有关系吗?”荣焉歪头,“您方才不也说了嘛,我想要的不过是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都拿回来。纪王殿下愿意帮我,我便接受。至于他怀着是什么目的,他将来又图谋写什么那都不重要。你们徐国内部的事儿,我其实也一点不想掺和。”
“那若是本宫也愿意帮你呢?”高淙一动不动地看着荣焉,“本宫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拿了与我有关的人,再把我约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荣焉轻哼,“实在不像是要帮人的意思啊,殿下。”
“那小家伙在纪王府当药童,要给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看病,要在冰天雪地里去外面挖药材。在我府里却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不用担心。若是他哪天想走了,本宫自然不会拦他,就像你说的,我可不想得罪齐柯。你该明白,我只是并不想把这个筹码留给高淳。”高淙道,“至于约你过来……本宫不是专程准备了好酒招待你吗?”
说着话,他又伸手倒了杯酒给荣焉:“本宫轻易不会给别人斟酒。”
荣焉盯着杯中酒看了看,良久,伸出手一饮而尽,而后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帮我呢?”
高淙唇角缓缓上扬,突然道:“本宫先助你求娶皇妹,成为驸马,如何?”
荣焉微垂眼眸,没有说话。
高淙以为他不愿,又道:“那日你也听说了,我母后让我帮皇妹在朝中择选一门亲事,因为她不希望我皇妹嫁给高淳的那个内弟。所以我就在朝中仔细考量了一下,有的是身份地位差太远,有的也一样是高淳那边的人,与我相熟的倒也有,但想来高淳也不会让我如愿。思来想去,只有你身份地位相匹配,而高淳也会极力促成。”
“虽然这么听起来我确实很合适。”荣焉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慢吞吞地喝着,“但是殿下,我没听出来哪里有帮我。”
“皇妹虽然不是我母后亲生,其母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但她毕竟是我父皇头一个女儿,性情直率,一直备受宠爱。”高淙道,“若是娶了她成为驸马,你就也成了自己人,且不说助你夺回皇位这种事,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你在魏国没斗过那个荣玄,也不至于连一条后路都没有,这样还不算是帮你吗?”
“我还真有一点动心了!”荣焉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良久,抬起头来,“不过眼下年关将至,想来圣上也没心思应付这些琐碎的事情,不如先安生地过个年,再提此事?”
高淙瞥见他唇角的笑意,也慢慢露出笑容:“好啊,那就先好好地过完这个年。”
第22章
岁穷月尽,挨年近晚,又是除夕。
太尉府人丁本就不多,除夕这日,但凡有家室的下人都领了赏银各自回家团圆,偌大的府里除了仍当差的,只剩下太尉一家三口一起吃团圆饭。
梁夫人每年到了这一日都要亲自下厨帮着厨房一起准备这顿家宴,父子二人也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务,在府中安坐。
梁忠端坐于书案前,凝神看着手中的书册。他早年从军,作风严谨,即使此刻是在自家书房,面前只有梁稷一个,也依然腰背挺直,不见丝毫懈怠。
这一点上,梁稷与他格外相似。
外面寒风呼啸,从门窗的缝隙渗透进室内。梁稷回头看了一眼,起身将炭盆里的火拨弄的更旺一些,挪到了梁忠身边。
梁忠感知到他的动作,从书册中分神看了一眼。
早年间为了徐国的江山社稷四处征战,梁忠身上留下了许多旧伤,在这种天气里并不好过。不过依着他的性格,从不会在儿子面前提及这类事情,却没想到梁稷自己会有所察觉。
梁稷又给梁忠添了热茶,才坐了回去,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