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便一推自己房门:“我房中正好无人,不如请郎君进来,咱们斟上一盏茶,慢慢谈?”
金不换一拱手:“那金某便却之不恭了?”
周满摆手,让开一步。
金不换于是欠身为礼,斯斯文文地从她面前经过,走进屋内。
周满随后进门。
但在反手将门关上的瞬间,她便立刻向金不换出手,一掌打向金不换面门!
金不换早有准备,几乎同时便一侧身,在险之又险的瞬间,避开了她凌厉的掌风。
然而周满的攻势,岂会这般轻易断绝?
一掌不得手,又是一掌。
从门口打到桌案,甚至打破了屏风,周满修为本就远超金不换,金不换一路只有拿扇子招架的份儿,艰难躲避。
周满又是一掌拂过他耳畔,逼得金不换往后倒退,她却直接抄起桌上一杯已冷的茶水,照脸向他泼去。
金不换举扇便挡,却不料那扇子也正好阻隔了自己的视线。
周满直接一脚踹到他身上!
金不换猝不及防,脚下一绊,便被踹倒在榻边的脚踏上,脑袋险些磕到榻沿上,再回神时,一张墨绿的苦慈竹弓的弓梢,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周满就持着那张弓,一只脚踩在那脚踏上,俯身看着他,眼底满是玩味。
云线炼制的弓弦,近乎银白。
竹质的弓梢却冷玉一般冰凉,使人有战栗之感;弯曲的弓身正好向上顶住金不换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来,用那双漂亮又潋滟的桃花眼,注视着她。
周满好整以暇道:“也不过才两日,金郎君的身手,怎么这么差了?”
被人用弓梢扼住咽喉,金不换竟一点也没怕,目中反而精光闪烁,看了那近在眼前的苦慈竹弓一眼,道:“果然是你。”
周满不由笑起来:“你狗胆真大,猜到是我,还敢来找?”
金不换混不吝地回以一笑:“这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金某人亡命之徒罢了,有什么不敢呢?何况要真想杀我,我出城的那一日,你不该已经杀了吗?”
周满眉梢忽地一挑。
金不换直视着她:“昨日我听封城的金灯阁修士说,那夜王氏曾带人出城,你也在其中。想必我同刺桐说话时,你与他们就在暗中埋伏。真是回想起来都叫我后怕呢。当时若说错半句话,恐怕我已经身首异处?”
周满没想到,连这一节他都能倒推出来,心下有些佩服:“你这么聪明,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金不换便道:“那不如留我一命。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合作不好吗?”
周满愣了一下,没跟上他思路:“合作?”
金不换平静道:“我知道你就是夹金谷那一役的女修,也是你杀死了陈寺。要么你现在杀了我灭口,逃出学宫,从此不再回来;要么就跟我合作,收我的钱,为我做事。否则,出了这道门我就告发你,大不了你我二人同归于尽——”
周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竟然在要挟她?
从头到尾把对方的逻辑顺了一遍,周满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竟没忍住笑了:“你可真是个臭流氓。”
臭流氓?
金不换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日在泥盘街的勾栏看见她,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此刻俯身用弓抵住自己咽喉的姿态,道:“你跟我,现在到底谁更流氓?”
周满瞥他一眼,总算是慢慢把弓收了回来。
她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威胁。”
弓梢移开,喉间已留下一片红印,金不换伸手抚了一下,方才站起来,只道:“那换成我求你,也未尝不可。反正我不想跟陈寺一样,哪日不明不白就死了。”
周满若有所思地看他。
金不换却笑望着她,试图蛊惑她:“满者,不缺也。周满,你看,你叫‘周不缺’,我叫‘金不换’,若是合作,岂非绝配?”
周满微微蹙眉,念了一声:“周不缺?”
她低眉,却抬起自己右手,看向那缺了一截的小指。
金不换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对不住,我……”
“不,不必道歉。”周满回望着他,面上忽然露出了一点极其微妙的笑意,只慢慢道,“这个名字,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