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韦玄用力地扣紧了这枚心契玉简,满面凄苦,用一种梦呓的声音,说着连他自己也未必能相信的话:“再留一阵吧。万一呢,万一他将来愿意呢……”
小剑故城门口,不见了刀光剑影,宋氏原本派来封锁城门的那些金灯阁修士,也都消散一空。
朱雀大道正中,只留下那柄狰狞的、由无数兵刃熔铸的巨剑,插在黎明的夜色中。
周满走到城门口时,不由驻足看了许久。
只是她既没有惊叹于这般熔铸百兵为剑的伟力,也没有去想望帝此次出手会对宋氏查陈寺之死产生什么影响,她心中只是盘桓着那柄桃木细锥——
前世的九重符咒与这世的两重符咒,渐渐重叠在一起。
周满出了城,但并未赶路。
她只是慢慢在道中走着,借助于行进的脚步,整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深夜出城,待得走到学宫,天色已经大亮。
炽烈的日光笼罩下来,将周遭建筑唤醒。
周满腰间挂着剑令,从门口进来,本打算直接回东舍,可半道上一抬头,却忽然远远看见了绮罗堂内那被风吹得飘向半空的丝线和绸缎。
脑海中先闪过的,是赵霓裳那张脸。
但紧接着浮上来的,却是她杀陈寺那夜被划破的衣袖,以及那天勾栏楼头看见的金不换那一双眼……
眸光闪烁片刻,她竟调转了脚步的方向。
此时时辰尚早,绮罗堂内只有几位起得也早的侍女在晾晒丝线,并没有赵霓裳身影。
不过周满也不是找她来的。
上回的那名侍女看见了她,有些惊讶,主动问:“周师姐,这么早,你来找霓裳姑娘吗?”
周满摇了一下头,笑着说:“不,我是帮金郎君找东西来的。他说昨日在这边掉了一块玉佩,托我今日来帮他问问,绮罗堂里有没有。”
那侍女顿时“啊”了一声:“他昨日是来了一趟,不过问了几句话便走了,我等洒扫院落时并未看见什么玉佩……那玉佩长什么样,要不我再去找找?”
周满听见侍女没反驳,说金不换昨日的确来过一趟,便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什么玉佩,当然是个幌子。
她轻轻一笑:“既然没看见,那想必是他记错了,我回头跟他说一声便是,不用再找了。”话说完,也没管那侍女如何想,便直接告辞。
东舍这边还一片冷清,其他屋舍的门扉都还紧闭着,显然休沐最后一日,许多人还未回来。
周满用剑令开门,进了屋。
桌案上便有纸笔,她趁着自己记得还清楚,先提了笔,把昨夜在那桃木细锥上看见的符咒图纹一一描在纸上,连同那柄细锥的形状一柄画在旁边。
画完后,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放到一边,又取出另一沓纸来,这回却是在上面写字。
她写几句,便要停下来想一会儿,速度实在不快。
快一个时辰,才写了八页纸。
这时纸已告罄。
周满这才想起,自己为参剑堂剑试闭关的那几天,为了默剑谱,已将屋中原有的纸都用得差不多了。
好在这时门外已经能听见一些声音。
青城、峨眉两派的那俩相互看不对眼的大冤种回来了。
周满便搁了笔,去余秀英房中借了半刀纸。
只是没想到,当她拿着那半刀纸出来,要回自己房中时,抬头就看见了从走廊另一头来的金不换。
身形颀长,手执折扇。
染血的旧衣已经换了一身簇新的白底织金锦袍,脖颈处的伤处也处理过了,只不过看起来仍旧有些狰狞惊心。
两人都停了步,目光隔空对上。
金不换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了一分得体的微笑:“周师妹,又见面了。”
周满也微微一笑,十分客气:“金郎君,别来无恙?”
金不换一甩扇子:“无恙不敢说,倒是遇到点事,想请周师妹帮我参谋参谋。”
周满“哦”了一声:“是吗?那可巧了,我也正有事想找金郎君商量呢。”
金不换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