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香饼赋是写不成了,那就写自家的春联和福字罢!
余锦年拿出裁剪好大小长度的红纸,铺在桌上,蹲到一旁给季鸿研墨。因好歹是个讨生活的小店,季鸿提笔要写个生意兴隆之类意味的,余锦年看了却不满意,想要个祈福平安的,要大家健健康康、日子顺顺利利,反倒不在意银钱的多少。
待写好春联,余锦年又跑到后厨来熬浆糊。
余锦年小时候,街坊四邻的对子都是用面浆糊来贴的,那时市上的浆糊既少也贵,并不是所有人都舍得买那个来用,普通人则用水搅开面粉浆,上火来熬,熬出的面浆糊分毫不必外头卖的浆糊差,是糊到墙上第二年撕都撕不下来。后来有了各色胶水,熬浆糊反而成了稀奇事。每次养父熬起浆糊,小小屋中盈满面香,是他年少时最期待的时候,他每次都会抱着勺子等养父转身的空荡,偷偷去舀一匙来吃。
熬浆糊不难,但也要看火候,水多了浆糊聚不成形,水少了又会结成疙瘩。余锦年生了小火,边烧边搅动,那厢两只馋鬼就跑进来,大的是闵懋,小的是刚睡醒的穗穗,两人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瞅着他锅里的浆糊。
余锦年用两把匙子搅了一点点给他们,待他俩着急忙慌地舔完,才笑眯眯道:“浆糊哦,会把肠子黏起来。”
吓得两人飞奔而逃。
熬好浆糊,季鸿已经写好了一桌子的福字,有大有小,清欢则正踩着桌椅往高处挂百事吉,余锦年出来贴春联,发现两旁街道上也有不少出来换红联的,两相打了照面,都热情洋溢地道一声“新年好”。季鸿抢了危险的活儿,踩着梯子,先用浆糊刷在门板两侧,再把春联糊上去。
余锦年则在下面扶着梯子,瞎指挥道:“左边左边,右边右边,歪了歪了!”
除了对联,还要贴门神、挂福字,门神像上五彩斑斓,神荼郁垒二位神将手持战戟、身着黑袍,怒目圆睁,霸气威严。街上有顽皮的小童耐不住性子,等不及三十,要跑出来炸爆竹,被爹娘揪着耳朵指着门墙恐吓道:“再不听话,神荼郁垒抓你去喂大虫!”
长街两侧灯笼高挂,还有那富裕人家,买了六角、八角的纱灯来挂,灯是宫里传出来的式样,最奇珍是用琉璃来做,次一些则用薄如蝉翼的罗纱,灯上或婀娜好女、或山水秀丽,一入夜,似两盏琉璃明月悬于夜空,映下残雪晖晖,引人驻足。
余锦年久未过这么有年味的年,是故像是打了鸡血,激动万分,一直兴致勃勃地拉着季鸿来贴福字,大福字贴在外头,小福字挂在屋里,连井口、灶台,都被余锦年糊上了鲜红的福纸,存放鸭蛋的陶缸更是难逃一劫,就连房间窗柩上,都被他红红火火地挂了一对。
闵懋跑回客栈消化肚子里的浆糊,又看过他哥,回来时见满眼红彤,整个前堂挂得都是百事吉不说,还所有门柱上都贴了福字,他嗬道:“你这是过年?娶亲也没这么张扬的!”
余锦年正在后厨发面,听他在前头咋咋呼呼好一阵,遂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福字,小角上沾了点浆糊,啪得一下拍在闵懋的脑门上:“哪儿那么多废话!去,门口,贴个出门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