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湖悚然。
这个只读圣贤书,满肚子官场弯弯绕绕,玩陷害栽赃装冠冕堂皇的前世丞相(只做了一天),根本无法想象世间竟有这样肆无忌惮的人。
就算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的皇帝,也没法这样随心所欲——暴君的下场,连平民都知道的。
“天理昭昭,难道没有报应?”钟湖艰难的吐出这话。
作为一个良心早就丢到角落去的官场老油子,说报应难免心虚。
只是他想着想着,做过最亏心的事莫过于落井下石,顺水推舟,收受贿赂而已,至于那些被拖出去流放处斩的政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都是一路货色,于是钟湖的腰杆子又挺了起来:“难道苍天无眼,任由这种罄竹难书的恶徒在世间逍遥?”
听说修士有移山倒海之力,寿元更是比一个朝代都要长。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钟湖恨得牙痒,孰料那神秘人哈哈一笑,没再言语。
直到数天前,他们在扬州茶楼里听得一出话本,这位自称修士,不声不响掳走他的神秘人骤然捏碎了茶盏,吓得钟湖两股战战。
——这大半年的日子,钟湖都没好过,睡不上床榻,风餐露宿,惹得对方稍有不满,就是一掌拍过来,痛得钟湖满头大汗。
时至今日,钟湖不知道是更恨陈禾,还是这个神秘人。
“你不是想知道老天为何无眼,任由恶徒逍遥世间吗?”对方声音冻得钟湖全身发寒,“我且告诉你,因为天道也拿他没办法,才有了你与我重回人世。”
钟湖愣了半晌,方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吓得跳了起来:“你,你是说…不不,你也是?”
黄粱一梦,重回当年。
钟湖呼吸都急促起来,壮起胆子问:“那我当初在京城酒楼接到一张纸条,提到陈禾之事,想来也是阁下所写?”
“哼,季弘这个蠢货。”
钟湖不明所以,还待再问,那人已经闭目养神了。
接下来就是折腾得钟湖几乎吐血的赶路,修士根本不用马车,那所谓的法宝风声大作,凡人带上去半个时辰,不吐得天昏地暗,也要冻得神志不清了。
当初这神秘人,乃是用药堂大夫的身份欺骗钟湖,这一路上也是如此,不管钟湖是高烧还是伤寒,随便一剂药灌下去,别说死了解脱,钟湖就是想昏厥也做不到。
尤其可怕的是,钟湖逐渐感到四肢百骸在阴雨时疼痛,眼花,精神不济,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尽管外表没什么变化,钟湖还是恐惧的明白了,对方没有给自己治病,吃的只不过是一些耗损底子的药,多吃一碗,就要多折寿一分。
钟湖想逃,可根本无法可想,而且对方通常并不理睬他,只是拎着他赶路,多数时间钟湖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
至于这个“医术高超”的神秘人,钟湖更是拿不准他到底长啥样。
甚至这次赶回豫州,钟湖也是一头雾水。
“阁下是…仙道中人,不知找佘云娘这么一个妇人,到底要做什么?”钟湖见神秘人没反应,又战战兢兢的问,“她的夫婿,我熟识多年,或许还能帮得上忙。”
“你不想报仇了?”
“呃,不敢。”钟湖在心中咒骂一声,依照这人口中所说的陈禾,他是猪油蒙了心还计划着报仇雪恨!他区区一介凡人,拿什么跟这些高来高去的家伙抗衡?
“前辈,神仙…钟某不才,实在不知道怎么做…”
“你不用做什么,过半个时辰,去郑举人家见佘云娘就行。”
“啊?”
神秘人无声笑着,看了钟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