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厚重绒毯铺过的檀木太师椅上的人垂下眸子,知晓了她的答案,也只不痛不痒地应一声,“心诚则灵。”
“呃……”小皇帝抬手拉了拉自己颈间的衣领,被这屋里太过炙热的地龙烧得口干舌燥。
尤其是她出宫的时候为了防止她着凉,宫人特意给她添了好些衣物,现在又靠在这些保暖极好的座椅里,她觉得自己都快烧起来了。
镇北王府的桌椅板凳说不定比皇宫里的还要精致。尤其是她此刻坐着的这张,扶手上就镶嵌着好几颗西域的宝石,可惜现在都被厚厚的野兽皮毛挡住,叫人看不出一点富贵端倪。
于是她又去看苏明绣的神情,却没在她的鬓间瞧见一点热的痕迹。尤其是对方一手执书、另一手还在摩挲桌上绣着麒麟样式的布袋裹的手炉,萧觅云忽然意识到,这人一直以来总是手脚冰凉,也许并非是太过冷漠,而是她身体真不好的缘故。
“皇帝若无其他事,便尽早回去。”
“还是说,特意趁着宫门落了钥才来臣府上,是又想同臣抵足而眠?”
萧觅云正在试图分析她的身体状况,就听见这般笑吟吟的一句,登时回了句:“想的美。”
她皮笑肉不笑地起来,特意离苏明绣三尺远,才放慢语速、故意回击她,“右相思念佳人也要有个度,朕九五至尊,可不能随意给人当替身。”
这是在暗指苏明绣之前亲近她的那些行为,都是为了借着她来怀念别人。
烛火下,镇北王颜色极深的眉目都镀上一层金色,这让她笑起来的模样显得格外艳丽,像是在夜里盛开的昙花,美得让人心惊肉跳。
她没回应小皇帝关于替身的这番话,只是意有所指地说道:“陛下下回躲臣,可得再远些——光这点距离,远远不够。”
随后,苏明绣满意地看着被威胁到、落荒而逃的小皇帝背影-
镇北王府外。
由府中丫鬟追出来将大氅重新披上的萧觅云眉间覆上一层冬夜的霜色,想到刚才苏明绣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那些内容,发觉自己出宫来这一趟,送出了礼物,也并不高兴。
她心事重重地坐进马车里,回到乾元殿之后。因为睡不着,夜半起来读书,顺道在心中复盘白天的宫宴,凌晨将宫人唤进来,让鸿胪寺官员盯紧突厥人员驿站的动向,务必在他们出关之前,保证不要给他们任何生事的机会。
随后直到元月,镇北王再未出现在朝堂上。
臣子们下了朝之后对此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苏明绣这到底是身体突然不适、还是透露出一种给当今天子放权的信号。
一时间,流水般的名帖往镇北王府里递,不少人扬着脖子想从这里面读出些许信号。
可惜镇北王府拒了所有来客。
大年三十那天,都城又下了一场大雪,从辰时一直下到傍晚,眼看着这大雪飘飘、有要将都城淹没的架势,小皇帝急召内阁与六部官员,商议如何防范各地在年节间受雪灾的事情。
况且今年北方这么多雪,来年恐怕有的地方要出旱灾,各部需早作预防。
等到大臣们散去,城内已经有烟火升空。
小皇帝没有后宫,所以这大年三十并没有宫中家宴,放出宫去的宫人也不少,整个皇宫便显得空落落的,她独自登上城墙,看了会儿这焰火,由那五颜六色的焰火落在自己的眼中。
过了会儿,她想起来自己在宫中还有可以探望的人,便朝西殿而去,想要看看孙飞雁这段时间的伤势如何。
尽管每日有太医前来问诊,会将伤势恢复状况传达给小皇帝,加上她特意调了许多私库的人参雪莲等等过去,但她还是不太放心。
结果刚到西殿,就有守门的侍卫来报,说是孙将军前些日子就恢复了,今日正好去皇城门口当值。
“胡闹,这么冷的天,她伤还没好,当什么值?”
萧觅云转身就往都城门的方向走,半道上就遇到了孙飞雁,嘘寒问暖没两句,她就注意到孙飞雁极其不自在的神情,加上这位孙将军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性子较冷,除了受伤那夜跟小皇帝解释自己的缘由,其他时候都是冷冰冰的性格。
小皇帝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有些聊不下去,目光往宫门的方向望了望,“不知今日镇北王府是如何过节的……孙将军,可否陪朕出宫一趟?”
孙飞雁沉默片刻,行礼应下,“遵命。”
今日年节,又是这么晚的时间,萧觅云有心给宫人们放个假,没让他们跟着,也不让叫步辇,就只让孙飞雁陪同。
两人一路无话,孙飞雁坠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只要小皇帝的步伐变快,她就也变化,等小皇帝走慢了,她也跟着放慢,总之恪守身份,绝不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