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宪侯督造的第一艘大型楼船完工,下水试航。消息传到京城,朝野欢庆。恰当此时,宪侯府传讯宫中,老侯爷终于要不行了。
老宪侯独孤琛参加皇长子满月宴时,精神头还相当不错。谁知不过月余,健康状况即以摧枯拉朽之势恶化,竟至弥留。
宋微亲往探视。皇后在三天前就得了圣旨,带着首席御医李易回娘家为祖父侍疾。宋微进去的时候,独孤三姐弟都在,脸上泪痕未干。独孤琛躺在床上,听说圣上驾到,还有力气抬头拱手。面上罩着不正常的红晕,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此乃回光返照。
“陛下,老臣……想单独和陛下,说几句话。”
宋微点点头,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新生儿降临,老一代逝去,新旧交替,周而复始。老宪侯病情恶化如此迅速,与曾外孙顺利出生不无关系。
宋微心情沉重,问:“独孤铣什么时候到?几时给他送的信?”
军侯无皇帝圣旨不得擅离职守。然而宪侯离京时,有皇帝亲自授予的酌情决断、便宜行事之权。理论上,独孤铣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可以滚回来。
“半月前送的家信。我叫铣儿……不要回来。”
“什么?”宋微大惊,“什么意思?他不回来?”独孤铣怎能不回来,给亲爹送终!
独孤琛脸上平和宁静:“陛下,恕老臣擅自做主,命铣儿不许回京。身为独孤氏的当家人,为国尽忠,即是为父尽孝。老臣知道他忠于国事,就足够了。是否床前送终,又有何妨。”
宋微再也想不到,老宪侯竟会如此做。一时无措:“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能是最后一面,最后一面,你知不知道?!你叫他,你叫他将来怎么想!”说到最后,几乎吼出来。
独孤琛轻叹一声:“陛下请息怒。陛下可否,就当这是……老臣临终最后一个心愿?”
宋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些老谋深算的老头子,统统一个德行,连死都要算计进去。
“为什么?”
独孤琛直视着年轻的皇帝,慢慢道:“陛下,独孤一门,世代累受皇恩。眼前……可说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地步,着实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