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璄正浑身发热,听清这句,忽然就跟灌了口冷风似的,心口蓦地凉下来。若说往日有什么不是,那也是他薛三的不是。六皇子莫非故意说反话,要翻脸算旧账?
“什、什么误会?你、你有什么不是?”
宋微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昔日三郎上京前夕,丽情楼饯别,那天晚上的人……不是我。”他声音一直不大,这时压得更低,脸上的神情却严肃得不能再严肃。
薛璄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来,愣了好一阵,才茫然道:“不是你?什么……不是你?”好似突然明白过来,语调间竟带出几分张皇,“怎么可能不是你?你明明亲口承认,明明……”
宋微坚定地摇摇头:“不是我。那时我不欲与你交恶,故而将错就错,后来却是有心利用。事到如今,也该澄清了。三郎,抱歉。”
薛璄顿时一副打击过大,不堪承受模样,喃喃道:“怎么可能……明明就是……明明就是……”
见宋微继续摇头,想起彼此种种过往纠缠,他一句轻描淡写“不是我”,就抹得一干二净,好似抹掉一根蜘蛛丝般浑不在意。惨然一笑:“妙之,我再糊涂,也不至于……不至于这都分不出来……”
宋微傻眼。他总不能说你来上我一回,便知真假。薛三先入为主,印象根深蒂固,再解释下去,只怕越描越黑。怪只怪自己之前演得太卖力,弄假成真。这下可好,现世报来了……
薛璄想起姚子贡的叮嘱:“他若不提,你就当从来不曾有这事”。没想到,比不提还要糟糕,他竟然想逼自己承认,过去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过。
薛璄红了眼眶,望住宋微:“殿下,你说不是……那便不是罢。就当,就当我薛璄做个了荒唐的梦。你总不能,连梦也不让我做……”
宋微只觉得,这厮哀怨凄惨模样,比之一年不见的毛驴嗯昂还要可怜,简直不忍直视。他无语到极点,只好偏过头去。
见他如此举动,薛璄立时理解成是心虚,不敢面对自己。想到牢狱中为他受的那些罪,越发恼恨。心中又想,他都是皇子了,还有什么可心虚、可不敢的?他是嫌我丢脸?还是厌弃往昔贫贱?这么一想,脑子忽地灵光起来。薛三不笨,又是世家子弟,对某些弯弯绕绕,比起宋微这个半路出家的,还要专业几分。
更何况心中一朵白莲花,岂容肆意黑化。顺着自己的逻辑推导,一路南辕北辙狂奔。
小心翼翼唤道:“妙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句问话还算正常,宋微点头:“挺好。”
“那,你……当皇子,当得可还习惯?”
宋微感动了。到现在为止,薛三是除了娘亲之外,第二个关心他日子好不好过,习不习惯的人。皇帝老爹和独孤铣的态度都是:我保证让你好过,你不习惯也得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