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知道这次回谷自己恐怕得劈柴挑水到过年,方能跪谢二师兄不杀之恩,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他口中大喊“淫贼休走!”施展金雁功,拼命追了上去。
“风兄?风兄!” 到了僻静无人的小树林里,东方未明便聚音成束,远远唤了两声。身着夜行衣的“采花贼”当真停了步,转过身来时已经把面罩除下了。“你早认出来是我?为何要多管闲事??”
东方未明道:“在下视风兄为友,朋友有事,自不能袖手旁观。何况我信得过风兄的为人。”
“……真是傻子。”
风吹雪不客气地道,就地坐在一块大石上,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来处理伤口。“逍遥谷荆二侠,果然名不虚传。”
东方未明不知为何心底还有点小自豪,果然每次二师兄揍的不是他是别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让人心情放松啊。他又殷勤地凑上去想要帮忙,被风吹雪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他挠了挠头,只好拐弯抹角地提些问题。
“风兄,以你的人品武功,自然不屑于做出‘采花’的下作之事。可是为何当真带走了不少人家的宠姬爱妾呢?”
风吹雪道:“那些女子,只因出身风尘,便被卖作他人的妻妾,哪一个是心甘情愿?在下不过带她们离开那个牢笼而已——” 他讥诮地笑了笑,“莫非在东方兄眼中,世间女子不过是金银古玩一般的货物,只要有钱便可任意买卖。”
“小弟可从未这么想。”东方未明道:“在下只是替风兄抱不平,风兄明明是古道热肠,却被当做贪花好色的淫贼,这对风兄的名声岂非太不公平?”
“在下从不考虑这些虚名。”
“风兄光风霁月,在下佩服。”东方未明道,“然而风兄是否想过,那些被风兄所救的女子,今后又将何去何从?她们在风尘之地除了唱曲陪酒之外并未学到一技之长,而且妇女到底不如男子强壮,做不了许多粗重的活计。风兄救她们出火坑,可这世间岂非本来就是一个大火坑??风兄要如何一个个地为她们安置好归宿啊。”
“……我也只能给她们一个机会。”风吹雪的脸色总算放松了些许,“但凡遇上这样的女子,我都会先问她们一句:留下,还是跟我走?留下来可依附那些富人权贵,过上安逸的日子,一走了之后却要自食其力,吃尽苦楚,问她们如何选择?三人中却有两人愿意走的。她们只想试试,命,由自己掌握的感觉。”
“……”
东方未明当时便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不好刨根究底。他未曾想到,各种怀疑揣测的答案,会来得这么快。
这一日天色如铅,眼看着要下雪却将下未下,憋得那云头又脏又厚,仿佛随时会成垛砸下来。东方未明搓着光溜溜的手臂在街上溜达,没去他常去的小酒馆,倒先去了茶馆里。才过冬至,他想着普洱搭些罗汉果,最是凝神静气,对治老人的头晕胸闷是极好的。不过他也知道师父内功深厚,身体上的毛病多是操心来的;若真如医书上所说吃什么补什么,倒不如把乖巧听话的二师兄往茶里泡泡,给师父整两盅。
他跟茶馆的掌柜定了东西,等伙计取货的时候,便坐在角落里的桌子上吃茶暖身子。喝到一半,恰好见说书的徐家兄弟走了进来,隔了几桌坐下。他本想上去寒暄,却听那二人言谈中说起“天意城”三字,心中一凛,便不动声色地装作捡东西,半身藏到桌子下面、竖着耳朵偷听。没过多久,武当派的掌门卓人清带着他的两个徒弟也来了茶馆,歇息片刻便离开了。但就在他们走后,东方未明注意到一个黑影从门外一闪而过。
“那是!”他记得很清楚……不久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采花贼”,用的就是如此诡异的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