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弗朗西斯,你呢?”
弗朗西斯垂下了头,咧开嘴笑了,笑得很难看:“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伊利亚没有回答他,径自回了医务室,独留弗朗西斯慢慢滑坐在地,疲惫不堪地将头放在膝盖上:“我都没有机会了,机会全都被我错过了,我这个该.死的混.蛋。一个人也好,活下去然后怨恨我一辈子吧……”
“你们说呢?基尔伯特,安东尼奥?”
*
伊利亚关上医务室的门,掀开床前的帘子:“……哟,醒了?你睡了一整天。”
“没那么久,我中途醒过好几次。”王耀边啃着面包边解释,伊利亚直接凑上前去撸了一把他的额头,撸完额头撸头发道:“烫,不过从烤鸡蛋的温度降到煎香肠的温度了。你头发长长了。”他的手指能完全埋进王耀的头发里。
“是吗?那就要去理发了。”
“不用了,”伊利亚用手把王耀的头发梳到脑后,差不多能扎个小辫,“头发里面蕴含着力量,头发越长勇气越大。我到时候给你找个橡皮筋。”
“唔……那好吧。”脑袋烧糊涂的王耀异常好说话,也不管伊利亚对他的发顶上下其手。他的两颊像是雪国孩子一样通红了,眼睑总是下垂着,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捧着一块面包一点点吃完了,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了:“等等,伊留沙,你看到本田了吗?”
“不知道,他总是独来独往的。”
“他今天来找我了,他看起来不太好,你们去找找他吧。”
伊利亚哼了一声:“看来你们都不太好啊。”
“我快好了,我能感觉到今天晚上就没事了。今晚是满月,帮我拉开窗帘吧,看到光我就好了。”“这是迷信。”
话虽如此,伊利亚还是走到窗边去拉窗帘了,这时王耀忽然在他身后冒出一句话:“伊留沙,我可以待在这里吗?”——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
伊利亚顿了顿,开玩笑似的说:“你不待在这里还能跑哪去?”紧接着他转身面对王耀,露出的表情却是认真而无意于玩笑的。
可王耀已经把脸埋进了枕头,他看不见伊利亚的脸,但他说了句“谢谢”,而且是用俄语。伊利亚坐在窗台上,也用俄语小声骂了句“蠢.货”,王耀以为他说“不用谢”,抬手摆了摆。王耀始终没抬头,枕套上晕开一点点深色的水渍。
夕阳醉溺了,漆黑远山将它葬入自己的腹部,傍晚的暗橘色的风在螺旋式下降,一直降到暗无天日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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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1944年12月16日当天夜里,满月升起了,王耀的病果然痊愈了。
与之照应似的,本田菊的死讯也传开了。
☆、菊与刀与信
本田菊死了。这是命运对8队开的第二个大玩笑。
王耀病愈的当天夜里,巡逻兵在淋浴房里发现了本田菊的尸体。本田菊死前似乎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在淋浴房中最洁净的一处角落里弄破手指,用血在墙上写下“天皇様万歳万歳万歳”的字迹,然后用一把肋差剖腹自尽。他死时的表情很安详,宛如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召唤,他的尸体竟端然跪坐在血泊里一动不动,腹部还插着那把日.本人专门用于自杀的短刀。
大病初愈的王耀听到消息,不由得昏阙了一次。待他醒来,本田菊的遗体已被运走,他意识到一切都晚了,早从本田菊昨天下午来找他那时起!本田菊当时是在跟他做永别,可他没能发现,而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无聊烦恼里!
本田菊已经没了,他们的又一个同伴消失了,这让他们如何向费里西安诺交代?追悔莫及之时,王耀猛地想起那个东西,那个本田菊临死前托付给他的东西,他从病榻上爬起来冲进202室撕下了费里西安诺和路德维希的遗照,于是里面掉落了一张薄薄的信封。
所有人定睛一看,上面写着“遗原8队的各位”的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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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原8队的各位:
各位,非常抱歉!以及,非常感谢!
自我1943年来到玛须营,承蒙各位还有费里君、路德君他们许多关照,因此我时常辗转反侧,不安于心。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一直想着有一天要回报各位,可惜命不由己,就在前不久,我的祖国传来皇命,令我为国捐躯,自尽于此,纵心有千万不舍,身为效忠皇室的武士的我必须遵从命令,不然便是不忠不义、辜负皇恩,要遭万世唾骂,甚至牵连族人。今日自尽,实非我本愿,然我死之际,胸怀荣耀,又心系家中亲族和亲切的各位,因而毫无畏惧,慷慨赴死!各位切不要悲伤,我并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