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沉凝了下来:“你以后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下去?”
他想劝封梧离开那个如此伤害他的家,又想起封梧母亲那双溢满歉意与感激的烟水眼,想起她奇冷、奇轻的手。
他无力地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干涉封梧家事的立场。
封梧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把话接了下去:“不用担心,昨天我妈清醒的时候主动和我谈了谈,说愿意去疗养院。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了。”
他像谈论别人的家事那样的平静,楚纵却听出他古井无波的语调下还缄着不十分平静的情绪。
楚纵皱起眉梢,想说“那就好”,可又觉得封梧此时最需要的并不是“那就好”。
倏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扼着他的手,叫他在屋檐并不高明的掩蔽下,伸手抓住封梧的手腕,倾身往封梧的额上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你还有我。”他认真地看着封梧。
“如果待不下去那个家了,就来我家吧。”
他的言谈里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邀约,可他此刻所有的神情与肢体都在昭示着一个并不平凡的承诺。
他们心照不宣的隐秘承诺。
封梧嘴唇翕动了一下,黑曜石般的瞳仁里逐渐亮起莹莹的光。
“我会的。”他难掩急切地回答道。
他反手攥过楚纵的手,悄然将五指并拢。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约而同地身陷囹圄,只两只肤色各异的手隔着高耸的铁栅栏紧紧交握在一起。
他们是同谋,也是共犯。
……
那日以后的一个星期里,封胭如封梧所言去了疗养院。她离开的那一天,楚纵在楼道上遇见了她和帮她搬行李箱的封梧。
她裹着一件不应季且疏离的浅紫色大衣,头发扎得宽松,虚弱地站着,苍白泛青的面色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嘴唇却涂得愈发红了。
当瞥见站在邻畔的他时,她睁大眼睛,素净的眉眼舒展出一个平易的微笑来。
“你好啊,小同学。”她一如初见地打了个招呼,声音里却消却了跳跃的朝气,散发着倦怠的暮气。
“你好。”楚纵拘谨地与她道安,眼中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警觉。
今时终究是不比往日了。
封胭一时没再说话,只是隔了一条廊道,远远地端详楚纵。
忽而,她像寻到了身体里未尽的生气一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嗳,以后我们小阿梧承蒙你照顾了。”
“谢谢你,小阿纵。”
她像狂澜中的浮萍一样不由自主地随风飘去了。
最后留下的,仍是那双带着期许与感激的非雾非烟的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eria枯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仪仪6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