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纵遵照封梧的意见,早早挑好了一把正红纯色折叠伞,只待在封梧生日的那个星期送出去。
其实对封梧这个古怪的关于生日礼物的要求,他是打心眼里抱着困惑的。
封梧的样貌与能力让他难以低调,可他性格上确凿是个低调的人,不提言语温和谦逊,他平日里衣着的整体色调也向来简洁内敛。
红色对封梧而言,无疑是个张扬太过,以至于割裂的颜色,他想不通封梧为什么偏要指定这个颜色。
是为了雨天出门看起来更显眼一点,免得司机花了眼撞到?是用惯了简约的深色调,想找一找新鲜?
楚纵失笑之余,渐渐地,就将此类推测抛在了脑后。
不管怎样,封梧愿挨,他有什么好不愿打的?
此时距封梧的生日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二人约好了在当天一起出门。
十月的天气明显转凉了许多,楚纵还没把礼物送出去,倒先收到了封梧的礼物:一副手套。
他其实有个畏寒的毛病。
小时候他睡在青山路廉租房的硬纸板上,那个狭小的散发着霉臭味的沉朽房间里容不下一架体态并不足够轻盈的新式空调。
每逢夏天,整个房间便燠热得像一条烈日下的狗,只能凭借长大嘴巴,吐出舌头这一物理散热方式消减几分暑意。
习惯了那般闷热的空气,楚纵自然变得比常人更耐热些。但不知是否因为畏热和畏寒是二选一的抉择,排除了畏热的选项之后,他就成了畏寒的那一类人。
好在由于毅力尚且过得去,他的畏寒体质往往表现在内里而不是外面。换句话说,他心里头觉得冷,却也很少用肢体或是语言在人前表现出来。
就像他大冬天迎着风骑车上学一样,即便双手冻得僵硬且通红,他也不爱戴手套。故而除了家里人,很少人知道他畏寒的事。
可封梧不知怎么的就看出来了。
不仅看出来了,冬天还没到,就先送了他一双加绒加厚的墨蓝色手套,说是先备着。
楚纵把手套单独放进一个干净的收纳盒,搁在了房间书架的顶层。
他对手套的深恶痛绝和他对寒冷的深恶痛绝一般无二。奈何两个“深恶痛绝”里夹着一个封梧——前俩个只要忍,后一个得要哄。哄和忍之间,大抵还是哄更重要。
楚纵于是想,这个冬天,他还是能勉为其难戴一戴手套的。
封梧生日前几天,要过生日的他本人看起来仍旧波澜不惊,不过生日的楚纵倒心情异常的雀跃。
也许是因为胸胁里怀揣着某种特殊的期许,楚纵的精力比之往常旺盛了很多。
上学期间,无论写多么枯燥的题,他都能写得兴致勃勃,无论多单调的知识点,他都能背得津津有味。
万事万物,甚至是他看不惯的松高峻都变得明快了起来。
回家后,他陪楚心打扑克,看见红桃牌,竟也会难以自控地往封梧身上想。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又要痛骂自己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按楚心的话来说就是:“哥,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什么刺激不刺激的?这是有理由的!
楚纵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这也不怨他,只有两个人的约会,是个人都很难不往多处想。人一旦想多了,难免要对风吹草动敏感些。
算是选择性遗忘了从前他和封梧独处的坦然自若。
时间飞逝,总算到了封梧生日前的最后一天。
那天是周五,大清早,天上的云就如棉絮般一团一团抵死纠缠在了一起,云面熏出了厚厚的灰色,淅淅沥沥地降下了些小雨。
雨天不便骑车,楚纵没去车库推他款式落伍的自行车,而是厚着脸皮和封梧挤一把伞,二人一同步行到海中。
封梧负责撑伞,楚纵负责挤。
两个大老爷们挤一张不大的伞面,再如何避雨都避不严实。抵至高二二班教室门口,肩膀处的衣服一左一右都不同程度地湿了一块。
楚纵胡乱抹了把肩上的水,半点没放在心上。往封梧身上一瞧,见他也和自己一样,便洋洋然地嘲笑了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