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王的醉意已散尽,仰面望着床顶上的金博山,道:“御医的话你也信?他们连孤的病都治不好。”
顾图不言语了,大约这话把他噎住。顾晚书看向他,觉得这个蛮子有时候也不那么好懂。
于是顾晚书又笑,“总之,你往后便呆在洛阳城里看着孤,孤自然不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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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是宋宣焦急地在门外催促:“将军,该去胡骑营了,您这可是第一天上任呢。”
顾晚书睡得好好的被闹醒,闭着眼皱眉,生气地道:“这人是谁?”
顾图坐起身来,手指去勾床边的衣裳,一边回答:“是我的副将宋宣。”
“哦——就是那个匈奴人啊。”顾晚书双臂都缠住了顾图的腰,“孤不喜欢他,把他撤了。”
顾图哭笑不得,“年前我以他为中军司马,也是殿下您亲口应允了的,怎么如今要反悔?”
顾晚书哼了一声,“孤不爱看你和匈奴人待在一块儿。”
顾图沉默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挪开,自己下床更衣。
这宋宣乃是张掖郡归化的匈奴人,过去曾在边塞内外私办买卖被抓,是正巧遇上顾图循边,开恩赦免,收入麾下。他头脑灵活,汉话、匈奴话、乃至西域多国的话都说得贼溜,时常还能帮顾图润色文书,是以渐渐成为了顾图的心腹。这些事情,江夏王都是知道的,他明明从来不管顾图用人,却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指手画脚的外行话。
明明昨日才说过,说顾图一辈子都将是个令人不齿的匈奴人。
大半晌无人说话,末了,顾图只道:“那末将先告辞了。”
许久,顾晚书才睁开眼。永安宫又在此时送来制书,要江夏王入宫请安。晨间的空气凉得透骨,一下子迫得他咳嗽出声,大半晌也没止住,将整座王府的仆从都惊来了。
不知为何,他如今已不愿意在顾图的面前咳嗽了。
第31章 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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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图在路上听宋宣说起今晨的新鲜事。说是张万年死了,是在回京的路上遇了山贼,尸体被野狗咬得七零八碎,拼都拼不回来。
宋宣在马上啧啧地摇头,“江夏王殿下,真是心狠手辣。”
顾图面色平静,好像并不如何惊讶。他淡淡地道:“他是为了不让张万年分走我的兵权。”
宋宣道:“将军就不怕么?他们汉人,一贯是权欲熏心,翻脸无情的。依我看,殿下这几年变本加厉,恐怕将忍不住了——将军真要为他做嫁衣?”
顾图望他一眼,手指摩挲过腰间那柄不起眼的佩剑,忽然道:“你知道这精绝宝剑,举世只有三把么?”
宋宣一怔。他曾见过这把剑寒光轻绽的模样,但他不知它的来头这么大。
顾图微微一笑,却像在对自己说话,“举世只有三把,其中之一,他送给了我。因为我,本就是他手中最好的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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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的风寒愈发严重了,永安宫大殿上,她斜倚熏笼,四面都点了火炉,江夏王进来时,简直怀疑她也在服散。
他将大氅交给下人,撩起衣摆在案边坐下,笑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的身子可好些了?”
张太后笑笑,“这是你明知故问了。”
顾晚书想到什么似的,微微蹙眉:“啊,今晨儿臣也听闻了,说表叔他在回京路上遇见了山贼……母后亲召,莫非就是为了此事?”
张太后突然咳嗽起来,一旁的宫婢连忙端茶送水,顾晚书也就微笑地收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