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也不知裴耽想到了哪里,神色却越来越晦暗。
“但依老奴看来,”吴致恒顿了顿道,“李郎君也不是那种滥施好心的大善人,他若真的与您……‘亲近’,”他自己老脸竟也一红,“不可能是为了可怜您。”
裴耽默默不语。
吴致恒想起,他是来向自己求辙的。实则自己也没什么经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而一拍脑袋,“这不!马上就要上元节了吧?十五日开放夜禁,寺庙中都会燃灯祈福,街上还有角抵百戏,好看着呢,要不要请李郎君一同去看一看?”
裴耽挑起眼帘,眼光一时亮了,但旋即又踌躇,“这也太不要脸……”
“年轻人,”吴致恒叹口气,“您若还想讨他欢喜,首要就是丢下脸面这东西。”
裴耽眨了眨眼,似乎将这句话听进去了,但仍旧道:“上元节,恐怕宫里会有旨意——”
“这不妨事。”吴致恒胸有成竹地推他,“去去去,去给他递个帖子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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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奉冰收到了一张洒金笺的书帖,还是春时在后门处接来的。
帖上画了一枝临水的白梅,满开的花瓣,轻柔摇漾的影。影旁题了一行诗:“待到金吾不禁夜,与君随意看灯轮。”
奉冰扑哧一笑,春时也凑上来看,看不出有什么好笑。奉冰便与他解释:“‘金吾不禁夜’是苏味道的诗,‘随意看灯轮’是陈子昂的诗,他倒好,凑合一处,不伦不类……”
“这是邀请您去上元灯会么?”春时哪里晓得什么苏味道、陈子昂,但这句诗却好懂,“裴相他说,待到那一夜,要与您看灯轮!”
奉冰怔了一怔,他竟没想那么多,再看那诗,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将它放在了案上,自己先喝了一口药——元会以后,天气转暖,他的咳嗽也好了许多。
春时问:“郎主不回他什么吗?”
“……”奉冰道,“我且想一想。”
春时有些失望:“噢。”
春时往门外还未走出几步,忽然又震惊地跑回来:“郎主!那边——裴府那边——在烧东西!”
奉冰颇为奇怪,也出去瞧,的确,在裴府的大宅院里,有数丛烟尘,正幽幽地往云中盘旋上升。
奉冰望着那烟尘,许久默然不语,神情凝重。
正月十四日清晨,大理寺传出消息,说是故河中府使陈璆因在牢狱中受了风寒,暴病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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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标题取自李商隐《燕台四首·夏》:“直教银汉堕怀中,未遣星妃镇来去。”星妃指织女,诗意谓“我”定要让银河落入自己怀中,这样织女就不必一年一度地来来去去,而可以与“我”长相厮守。
昨天谢谢大家,大家都太暖了呜呜呜,作者无以为报呜呜呜
第55章 艾而张罗
大理寺卿乖觉,陈璆一死,便派人报知裴耽。
那时裴耽已烧了一日一夜的文牒,但听闻此讯,依然震惊。报信人称,是在前日裴耽探望过后,宫里来人提审陈璆,单独问了一宿的话。第二日深夜,狱吏发现陈璆已经面目青紫、四肢僵硬地死于囚室。但论及陈璆的死,无人敢归罪宫里,或许更多的人都会联想到裴相冲动之下的那一番拳脚。
裴耽命吴伯给报信人送了一整匣的珍珠,那人千恩万谢地离开,吴伯送他到府门口,他却又犹疑地停下:“那个……还有一件事,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裴相如此慷慨,小人实在……”
吴致恒看他表情,从袖中又拿出一只钱袋,轻轻放入他怀中。
“……那小人也不多做作了。”那人叹口气,身子凑上前,往吴致恒耳边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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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致恒几乎是一路奔跑着回来,好不容易在临水的台榭边找到了裴耽,累得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便听见裴耽曼声问:“他同你又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吴致恒喘进了凉气,只觉喉咙发痛,眼前都起了雾气,“他今日出官署时,正逢给陈璆验尸的推官,也被圣人传召入宫……看起来,圣人要详查陈璆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