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望春冰 符黎 2426 字 7个月前

裴耽抓握着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奉冰反而强作轻松地吐出一口气,抽出手,撑着桌案站起,还拍了拍腿,“雨小些了,我送你回去。”

裴耽却不起身,只是抬头看他。

“四哥,”裴耽的语调宛如雨中绷直的线,“我也是你的伤疤吗?”

第53章

奉冰惘然。

这句话,到底是明知故问,还是欲擒故纵?

五年,他纵然虚弱、纵然孤独,但到底是熬过来;他本料想往后的日子,也将始终如此地熬下去。旧的波澜好不容易才止息,深夜的无穷的寂静中,他本不愿意谈这种容易陷落的话题。

毫无益处。

也不过是一段短暂的沉默,裴耽却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他的手放开,匆促地转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

“你总是在说对不起。”奉冰却打断了他。裴耽的影子晃了一晃。

奉冰叹口气,重在裴耽面前蹲下来,看着他的模样,无奈。自己方才怎么会把他当成恶魔头子,他此刻看起来又像一只没断奶的小狗,仿佛自己若抛下他了,便是什么滔天的罪过。

“我想,人……不可以把自己比作一块伤疤。”奉冰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努力寻找着措辞,“或许我也要道歉,元会那一夜,我心情激动……说的话,太过了。”

他很平静,还带有些微疲倦,终于说出这句话,却仿佛一种道别。

在元会那一夜,风雪迫人,好像一切痛苦都亟需一个掷地有声的判决。可是当真判决过后,却发现这并不是结束,生命仍然漫长地延展着,带着沉默永存的眷恋和酸楚。

他想自己与裴耽到底也并非不共戴天的仇人,甚至,他愿意承认,自己曾受到裴耽的照料和保护,自己是感谢他的。可是接下来,他们还能如何呢?

“裴耽。”他的声音愈来愈轻,轻得宛如在颤抖,“我们都……向前走吧。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过去的事……便忘了吧。”

裴耽听懂了他的话,但却宁愿自己没有听懂。

啊。他想。四哥当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四哥为什么要道歉?他知不知道男人会得陇望蜀,知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呼吸里煎熬?

裴耽的心里有许多种沉重的爱。也许是从他失去父母的年幼时节便已种下,盘根错节,令他看这人世间的眼神都浑浊深暗。他一直努力按抑着,他害怕若奉冰知道了他的爱这样沉重,就会远避开他。

这五年来,他时常夜半失眠,辗转反侧地总是会想,想四哥在牢州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苦,会不会受人欺侮。到奉冰完好无缺地回京后,这些焦虑和愧疚却并没有消散,反而增添了新的内容——他想为什么下诏狱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自己还不去死?

太沉重了,他的心难以负荷,气喘吁吁,几近僵仆。像行走在沙漠里的兽,再也看不见生机了,却偏有一泓湖水的影子要在他面前招摇。

那湖水是残忍的。还对他说,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他不忘,他偏不忘。

他不能向前走,如果四哥不与他同路,他宁愿在歧路口上等到死。

奉冰许久未得到他的回答,低头瞧他,眼角还染着微红。裴耽却突然直起身子,兀地吻住了奉冰的唇。

*

灯火刹时摇晃起来,奉冰往后跌出半步,裴耽立刻扶住了他。

奉冰下意识挣扎,接吻对他来说已是极其陌生的事,可是裴耽扣着他的后颈,掌心既温热又强硬,令奉冰动弹不得。他没有闭眼,于是清晰地看见裴耽的表情那么生硬,连颤动的眼睫都静止住——但他的嘴唇却那么软。

奉冰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伸手去推裴耽,却被裴耽另一只手握住,五指都插入他的指缝,缓缓带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

奉冰不得不将手指都蜷曲起来,握成一个小拳头,抵抗裴耽的五指和心跳。裴耽衔着他的唇,在他呼吸间低唤:“四哥。”

他悄然伸出舌尖,舔吮、描摹奉冰的唇,一点点地,像在啄食那唇上的温度。

啊,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奉冰想。他当真只是来讨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