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望春冰 符黎 2295 字 7个月前

裴耽道:“我来。”

奉冰道:“嗯哼。”

裴耽当真端着碗筷,穿过长廊,往厨下走去了。春时原本缩在厨下吃饭,见两人进来,惊得跳起,裴耽却也被他吓到,碗筷都哐啷啷地一震,奉冰连忙上前稳住,终于瞪了裴耽一眼。

裴耽暗自懊恼,小心将东西都放下,春时手脚麻利地将它们全都扔进大锅中,舀水一同清洗。裴耽却还不走,只呆愣愣地站在一旁。

奉冰实在好笑,“裴相这是想学洗碗?过去那么多年,都没见您动过这心思啊。”

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不妥,春时“哗啦啦”的涮碗声适时响起,和外头的雨声一同冲刷下来,奉冰仓促地转了个身,去厨房的另一角端药。

然而他忘了用毛巾,手掌心径自去碰药壶,烫得惊呼一声。裴耽下意识上前,捧住他的手吹了吹,那掌上鱼际位置飞快地显出一个红印,又转而化作一个小小水泡。

裴耽连忙吩咐春时打来一盆冷水,将奉冰的手按在里头泡着,奉冰讷讷地道:“无事的,过一阵它自己便好。”

裴耽望着那冷水,迟钝地“嗯”了一声,缩回手。当奉冰浸泡着伤处的时候,他自将药壶端到灶台上,盛了一盅,问:“去外头喝药,还是在这里喝?”

裴耽挡着,奉冰看不见春时,但清晰地感觉到第三个人的存在,仍然让他窘迫。“去外头。”他小声说。

*

两人前后脚地走出去后,春时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真是憋坏他了,他们再不走,他都要把瓷碗的瓷胎刷出来了。

第52章 银汉堕怀

奉冰将裴耽带到了会客用的小花厅,正是白日韩县令曾来过的地方。厅前两边伸展出抄手游廊,接着一庭淅淅沥沥的雨水,只是寒冬之末,游廊上的紫藤都早已干枯,千丝万缕仿佛残破的帘帷。

奉冰坐在围屏前,捧着药碗,看向那夜雨。裴耽将香炉点上,又抬手挑了挑灯芯,厅中一时光亮大盛,将两人的影子交叠着扑朔在屏风上。

直到再没有可以做的事了,裴耽只能在奉冰侧边坐下。

清渺的药香弥散开,奉冰小口小口地抿着。说来奇特,他从三岁就开始喝药,到如今三十岁,却还是怕苦,抿上一口,品一品,便忍不住形之于色。

裴耽问:“是不是甘草不够?”

奉冰并不回应。他感到有些话要与裴耽交代清楚,交代了,他就可以赶裴耽离开,仿佛这夜色里潜藏着危险。是以他望着雨帘,开口:“我不走,是有我自己的打算,与你没有关系。”

裴耽慢慢地坐直了,沉默地看着他。

“牢州方面因我得罪于上,我若回去,要么是他们奉命害我,我死,要么是他们不愿意害我,他们死。”奉冰的话音清淡,“我既不想死,也不想无辜的人因我而死。你明白吗?”

裴耽冷静地道:“牢州的线,始终牵在长安,并非牢州自身所能决定。你若真想回去,自有两全之法,但你若不想了,也要另做好准备。”

奉冰低声:“什么准备?”

“与圣人周旋到底的准备。”

奉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当初我们兄弟四人同在十王宅时,的确想不到会有今日。”他道,“二哥性情平易近人,他的院落里总是热闹和气,你记不记得?三哥就不一样,他成日往外头跑,还有传言说他在平康里养了一个女人——他与我差不多大,到今还没成婚呢。”奉冰将脸埋在茶碗前,牙齿咬着杯沿发笑,“大哥住在少阳院,与我们来往就少许多……”

说着他又想到裴耽与幽恪太子有仇,抬眼去瞧对方。裴耽却也恰在这时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相撞,奉冰的牙齿险些磕着。

“我是说,”他匆匆地道,“我过去没想到会到如今这地步,但兵来将挡,我也不是傻子,你——你不必将我当傻子隐瞒。”

裴耽道:“我从未将你当傻子。”

奉冰道:“若是圣人免了你的官,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