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会在家里看到杨爱棠。
杨爱棠的部门准备着过年,已经闲散下来,他偷偷跑到程瞻家去做夜宵——程瞻早已把门锁密码告诉了他——本还想学田螺姑娘一走了之,谁料却总被程瞻抓个正着。
吃了杨爱棠做的夜宵,自然饱暖思淫欲。
新年以后,他们每一次做爱都似干柴烈火——不过,他们在过去四年,差不多也是如此。程瞻好像到了床上就从不会累,掐着杨爱棠的腰逼他哭叫,但杨爱棠若真的哭叫出来,程瞻又得费大力气哄上好一阵子。待做到杨爱棠腰酸腿软了,程瞻还会把电脑搬来床头,裸着身子继续加班。
杨爱棠趴在他的腿上,静静地看程瞻在那黑色的屏幕上敲出无数密密麻麻的代码。有他这样盯着,程瞻工作起来便有了十二万分的专注力,好像这枯燥的工作充满了让他献身的意义。
程瞻还问他:要不我去外面?
杨爱棠却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不准。
程瞻便笑。
杨爱棠看着看着就抱着程瞻的腰睡着,身子蜷缩起来,白花花的屁股都露在外头,程瞻又将被子给他扯上来盖好。
程瞻偶尔也有空闲的时候。一旦空闲下来,他就跑去北京的各大车行看车,八大区都跑了个遍。从一月到二月,光是在北京城里打转,他的SUV公里数就已经爆表。
这件事他没有跟杨爱棠说。横竖他很清楚杨爱棠的所谓“好看”是什么标准——那自然不是程瞻的奔驰那种大笨模样,而应该是清新脱俗的,车型可以小一些,颜色要再亮眼一些,但又不能太招摇,冰川蓝或珍珠白,都很适合他。他和好几家车行都约好,等过了年,他就领人来试车。
杨爱棠今年自然也要回老家过年的,他外婆已经来过电话催他,好像是说屋后的小池塘都放好了水,非要杨爱棠回去钓鱼。
杨爱棠挂了电话,躺在程瞻的大床上笑得来回翻滚,说:大冬天的,谁家的鱼啊这么倒霉!
程瞻也跟着他笑,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杨爱棠眨了眨眼,笑容渐渐收起,他认真地回答:今年我不请年假,过完年就回。
程瞻温和地应:那你定好了,我就负责接送。
杨爱棠凝望他半晌,又低头,说:你想我早点回来吗?
这句话的目的显豁得可以一眼看穿。
程瞻的声音很轻,话里的意思却很重。他说: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二月的傍晚,又落下优柔的新雪。
程瞻从车行出来,缩着脖子拉了拉大衣的衣领,便看见路边一家颇古早的音像制品店。
他没有料到这年头了,这样的店竟还能生存,带着好奇走了进去。多数都是专用车载CD,金曲串烧、好歌联唱的,但还是有一些包装很精致的新旧专辑。
有许巍、杨乃文的CD,都是爱棠喜欢的,曾经在他车上播放过许多回。程瞻挑出来去结账,将它们都一一放进副驾驶前的抽屉里,不无坏心地想,不知爱棠又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它们?
刚要发动汽车,电话响了。好像是应和着他方才的念头,这电话正好是爱棠打来的。
“喂。”程瞻接听了,温和地说,“爱棠?”
“程瞻。”杨爱棠问,“你在哪儿?”
程瞻望了一眼那车行的大招牌,“刚从公司出来,还在路上。”
杨爱棠短促地笑了笑,没有和他计较细节,只说:“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
程瞻的笑容静了静,一手抓住了方向盘,“什么事?”
“我要提前回家了。”杨爱棠说,“我外婆,她摔了一跤。”
*
在给程瞻打电话之前,杨爱棠已经跟老家亲戚来回通过无数次电话,此刻他的嗓子都透出倦意。
“你知道,人老了以后,最怕的就是摔跤……”他说,“已经住进市里的医院,好像马上要手术,催得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