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他好像还说了什么,可肖照山没能听清。他睡得太快,睡得太深了。
按理来说,睡上这么一觉,第二天怎么都能神清气爽一些。然而当他第二天醒来,头痛的现象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又一次加重了。不仅如此,他还感到了极度的口渴和恶心。
他迷迷糊糊地想去够手机看个时间,身子却仿佛被鬼压床一般动弹不得,腰也酸背也痛,手脚发麻得厉害。他皱着眉头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压根儿没躺在床上。
——而是被绑住了手脚,正瘫坐在主卧卫生间的地砖上。
他低下头看了看缠绕的麻绳,然后抬起头,料定一般地望向靠坐在床边的人。
房间里烟雾弥漫,肖池甯把烟蒂摁灭在他常用的烟灰缸里,起身走进卫生间,蹲到他面前,嘴角扬起了一抹熟悉的笑意,好似是要准备跟他顶嘴,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带颜色的玩笑话。
“肖……池甯。”肖照山艰难且喑哑地叫了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们还能说些什么。
某种巨大且无形的悲哀,像身上这条一指粗的绳子一样,勒得他舌根发酸、血流滞涩,口不能言、心不能跳。
“终于醒了?”
肖池甯用拇指摩挲着他的眼角,眷恋的目光从他的额头逡巡到了下巴。
肖照山多么希望那是一种眷恋。
“我等很久了——”可肖池甯却轻快地叫他,“肖老师。”
第六十四章
“是六个月……”喉咙似干涸的河道,肖照山说了没一半就咳嗽起来。
肖池甯盘腿与他相对而坐,把玩起一部手机:“肖老师着什么急啊,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肖照山喘匀了气,接着问:“是等了六个月,还是等了十七年,嗯?”
肖池甯支着脑袋想了想:“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你自己。”
他用手机去戳肖照山的胸口,一下重过一下,语气一句冷冽过一句:“你和池凊流放了我多久,忘记了我多久,忽视了我多久,我就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肖照山垂着头,努力吞咽着自己的反胃,缓缓道:“你的人生,只剩这一件事可做了吗?”
“是啊。你的人生多精彩,年少成名,日进斗金,情人不断,朋友遍地。我就不一样了,我很无聊的。”肖池甯说,“活了这么十七年,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找一个答案。”
“为什么呢?”他拿手机抬起肖照山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为什么,肖老师,我为什么不能像我的同学那样普通地长大?我为什么不值得你们付出一点点爱?我为什么注定要被你们丢弃在异地?你说说看。”
肖照山的眼中无风无雨:“我没有不爱你,是你不信。”
肖池甯收回手,别开脸轻蔑一笑:“最近我老是在想另一件事。”
他起身走出卫生间:“如果半年前我没有来北京。”
然后他拿来了一把早上随手放在床铺上的折叠式水果刀,扔在肖照山脚边。
“如果我当时没有和你上床。”
“如果我没有非要留在这儿,”他重新盘腿坐下来,双肘斜搭在膝盖上,“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像现在这样,在这儿谈什么爱不爱的吗?”
“但是你来了,我们上了床,你留在了这儿,”肖照山一目不错地望着他,“我也爱你。”
松散蓦然不再,肖池甯下颌紧绷、脸色铁青,不肯认输地与他对峙起来。
肖照山看见他此刻就像个为难的帮凶,隐忍写在了眉间的山川,仿佛正在踯躅是否该参与眼下的这场劫持。
“啪!”
割喉的沉默中,肖照山的脸突然被一记不留情面的耳光扇向了侧边。
“少他妈这么看我。”肖池甯俯身到他耳旁,明明咬牙切齿,声音却很慢很轻,“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