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照山右手一滞,但很快又摆动起来:“没别的事儿了就赶快出去。很吵。”
那天肖池甯依言离开了画室,还以为肖照山最后一定会来参加这场家长会。然而,当今天下午其他同学的父母相继抵达学校礼堂,而那辆卡宴却迟迟没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还是低估了肖照山自我的程度。
换作以前,家长会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肖池甯从不会给予半点关心,哪怕他一个字不说,裘因也会想方设法地知道时间地点和主题。现在,他希望肖照山能来,无非是要在目睹后者难得的退让之后,巩固自己留在国内的资格,在他心中确立自己的存在。
因为,如果不存在,那便永远谈不上爱。
他要肖照山记得关于他的无关紧要的事,记得关于他的不漂亮的数字,记得关于他的,一个对别人而言毫无意义的日期。
可显然,他的预期没能实现。
“你怎么没去做优秀学生代表上礼堂发言?”肖池甯毫无挖苦之意地发问,“你比他们想象的会说话得多。”
“很简单。”胡颖雪伸出两根手指,“我是年级第二,老师们认为年级第一才能代表优秀学生。”
“你爸妈很生气吧?”
“气得不轻。”
“总是离第一名差那么一点。”
“他们觉得这不是‘一点’,这是天堑。”
肖池甯无言半晌,最后说:“有道理。”
胡颖雪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随即哈哈大笑,把已经熄灭了的烟头往他身上扔:“肖池甯,我操|你妈!”
肖池甯依旧波澜不惊:“去吧,她正在开会。当着一群老头儿的面搞办公室play,想想还挺带劲。”
“你也是挺带劲一人。”胡颖雪说,“那天逃课去树林是我这一年做过最正确的事。”
“是吗。”
说不开心是假的,但肖池甯没被人夸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正解。
“是。”胡颖雪拍了拍他的肩膀,“耿直,话少,有故事。”
肖池甯有些反感:“别拿‘有故事’这三个字来形容我。”
“可这是事实。”胡颖雪又不嫌脏地靠上了台阶,“你碰上这样的父母,拥有这样的经历,你的所有痛苦就都不是无病呻吟,你的所有沉默也都不是无话可说。”
“这多难得。”她像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长长叹出一口气,“能理直气壮地发火、低落、痛苦……多好啊。”
肖池甯不可能听不出她话中的自怜。
别人家的孩子不能理直气壮地发火、低落和痛苦,因为少有人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在后者眼中,他们坐拥同龄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优异的成绩,父母的顺从,师长的赞扬,同学的追捧,以及注定辉煌的未来。因此,他们的愤怒都是恃宠而骄,他们的迷茫与疲惫都是在恶意炫耀。
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肖池甯能大致想象,似乎是有点可怜。
他把烟头踩在脚下,扭头看向伸长了脖子望天的胡颖雪,眼中不自觉带了点同情的色彩。
就在这时,街边突然有司机鸣笛。
紧接着,又是短促的第二声,不耐烦的持续的第三声。
“哪个傻|逼。”
胡颖雪直起身子往刺耳噪音的源头看,那辆灰绿色卡宴的副驾车窗大开,驾驶座上的男人刚好跟她四目相对。
好眼熟。
身旁的肖池甯却先一步腾地站了起来,搁在腿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一瞬间全都掉落在地。
胡颖雪疑惑地仰起脸看向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