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两人谁都没有提起和离的事情。
反而是折衣,慢慢地将头靠在了末悟宽阔的肩膀上。
末悟的身子微微僵硬了,又不由得挺直背脊,想让他倚靠得更舒服些。折衣凝视着壁上那虚无的火,眨了眨眼,道:“我还记得三千年前,我初醒来的时候。你化作原形,正在睡觉,被我拿狗尾巴草逗了逗,打了个大喷嚏醒过来,看见我,就像傻了一样。”
末悟也自然记得。但他不承认自己当时是傻了,只是狼形的自己没法说话,便呆愣愣地看着折衣下床,他的一切都还如他们初见时一样,眸光澄澈,声音柔软,一身白衣如梦似幻,从他那呆愣愣的狼脑袋上飘拂过去。
折衣还回头笑他:“末悟?你也渡完劫了?”
末悟眨了眨眼。
折衣便笑了,“那便好,以后你在西天就有工作了。”
其实岂止是有工作,折衣醒后,他连老婆都不假外求了。佛祖让他们合籍,除了明面上说的水火互济的理由之外,实则也是因为折衣缺了一根灯芯,三界里知道内情的不过寥寥数人,让末悟时时看顾着他,更为稳妥。
末悟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道:“你醒来的样子,就好像根本没渡过劫。”
折衣睁大眼睛,“你是说我傻?”
“不。”末悟轻声,“我是说你……始终如一。”
折衣将这话放在舌尖品了半天,没品出滋味,去瞧末悟,后者却像有些失落。
“从此,”末悟说道,“我便再没有任何道行,也上不去西天,只是一头人人喊打的阿修罗了。”
“没关系。”
折衣很快接话。
却没有补充更多。
末悟的手臂更收紧一分。
这一句,末悟听明白了——没关系,你仍旧是我夫君。
死一般的寂静侵入这个本不见光的地底洞穴,末悟却当真越来越感到寒冷,一分分从万丈地底攀援上来,沿着这潮湿洞壁爬上他的四肢百骸,几乎冻青了他的嘴唇。但他咬紧了牙,却不敢说。
折衣回头瞧他,淡淡地笑道:“睡吧?”
末悟点了点头。
折衣于是理了理两人身后的枯草堆,让末悟躺了下来,末悟还未及反应时,壁上的那盏灯便灭掉了。
末悟一惊,想唤他,却感觉到折衣在黑暗之中窸窸窣窣地也钻到他身边来,不由得伸手去揽,却一不经意,手掌滑过一片光滑的肌肤——
刹那间仿佛有火星子从末悟的指尖燃烧起来,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折衣已褪尽衣衫,一丝不挂。
“你不要动。”折衣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
折衣慢慢地靠了过来,在两人身上盖上了一件外袍,外袍底下却是什么都没有穿的温暖身躯,紧紧地贴着末悟,手臂如妖物的藤一般缠了上来,令末悟几乎不敢呼吸。
“你……”
“衣裳都湿了,这样更暖和。”
说是衣裳湿了,其实,末悟猜,是指衣裳脏了。但末悟想象不出折衣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他太想看,可折衣却已经依偎在他的胸前,下巴抵着凌乱的黑衣,呼吸喷吐在伤痕累累的胸膛。是暖和,甚至是灼烫,每一记呼吸都像烙印,末悟抓紧了他的肩膀,心中一时是空荡荡的,一时却又满溢着不可言说的妄想。
“你知道吗?”折衣却还在这时分来与他逗趣,“灯芯的最中央,其实是冰冷的。”
末悟的喉咙动了动,“是么?”
“所以啊,”折衣的声音柔柔软软,像在与末悟撒娇——他好像已很久没有这样撒娇了,“过去的事情,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第4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