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嘿嘿笑:“这批字画,是琼崖公主的陪葬。”
五百年前,整个练江以南,曾经小国林立,战火纷飞。南海各部落不免被殃及,把美丽的女子送出来和亲也是常事。这琼崖公主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丹青颔首:“据说这位公主秀外慧中,尤爱中土物华,拿陪嫁的红珊瑚镶嵌字画也不奇怪。”看蓝隐一脸按捺不住的得意,忙问,“这样珍稀的古物,蓝爷爷如何得到?”
蓝隐正等着这话,笑得胡须一翘一翘:“摸金校尉花了两年时间找到公主墓,却一直没算出墓门的位置。我开了墓门,他们只好答应单取金银玉器,把字画都留下——整整八幅,五百年的古物啊,整个墓穴里就这些字画最值钱,可惜有人有眼无珠,哈哈……”
丹青知道,摸金校尉,是盗墓的一个流派。“二爷说您最近和大爷忙得不得了,原来是忙这个。”
“没错。”蓝隐点点头,神色忽然一黯,“有几幅残损甚多,若不裁割则不成形,可是——实在太难得了,不想裁割拼凑,所以……”
舒至纯和丹青明白了,蓝爷爷的意思是希望他俩出手补色接笔。
“……这个……成不成,也不勉强……别说我老头子为难两个小辈……”
临仿一事,乃千年手艺,家族传承,口耳相授,绝不外泄。也亏得蓝隐把挽救古字画看得高于一切,才起了这个念头。
兄弟俩相视一笑。舒至纯道:“本来就是一家人,爷爷何必见外。”
跟着蓝隐走进蓝氏机密工坊,才发现这是好几个房间打通了的一个大大的屋子,按照古旧字画修复翻新的工序安放着各种用具器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丹青还是差一点被屋子里弥漫的那股奇异腐臭熏得吐出来。
蓝白正聚精会神淋洗一幅满纸霉斑的书法。卷轴展开平铺在斜坡形的大理石平台上,旁边陶锅中咕嘟着滚开的水,蓝白手里拿一个长柄瓷勺,舀了开水从上往下浇。
这年代金属冶炼相当发达,一般人家烧水,多用铜铁器皿。但在临仿业中,却只能用陶瓷,因其材质稳定,不会造成别的意外。若是用金属器皿煮出来的水,没准颜色就变了。当然,敢像蓝白这样端着勺子就淋的,那都是大宗师,手上若没有稳、准、轻、匀、快的功夫,很可能把画烫成大花布。
那陶锅的样子也甚是奇特,竟然是个长方形。蓝隐看丹青弯下腰研究,嗬嗬笑道:“今天教你们两个小子长长见识。”
这时蓝白已经冲淋完毕,开始用排笔拭水,把锅腾了出来。蓝隐从清过污渍的卷轴中拿出一幅,比划一下,往锅上加了个盖。说是盖,其实是个长方框,加上去之后锅口立即变小一圈,恰好与画的大小相当。然后端过来一个绷得密密的细丝长方筛子架好,把画铺在上面,开始隔水蒸。
“见过蒸饭蒸菜,没见过蒸画的。蓝爷爷,您可太神奇了!”
丹青已经看出来,这是用水蒸气润湿浸透整幅画,好揭下裱褙。不过,马屁依旧拍得山响,叫蓝隐老怀大慰。一般同行,都是用热毛巾敷闷画面然后揭纸。像蓝家这样直接上水蒸,的确很要些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