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往前挪了两步。纯尾一把将他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半晌功夫,一点一点慢慢放松,十指在他后背薄薄的肩胛骨上轻轻来回摩挲,呻吟一般的叹息着:“丹青……狠心的笨蛋,这样折磨我……”
等到纯尾放开手,对上丹青茫然的眼神,知道他还没回过神来。近十年的相处,早知道面前这家伙是个怪胎。在陌生人跟前,陌生的环境里,他有十分戒备,百般机敏,小心谨慎,思虑周详。一旦回到熟悉信任的环境,立刻变得神经大条,反应迟钝,成了上蹿下跳的白痴型活宝。
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这送上门的豆腐吃了再说。纯尾一只手遮住丹青的眼睛,一只手把他重新带到怀里,低头寻找那晨雾中带露花瓣一样的唇。
丹青猛地推开纯尾,踉跄着后退几步,带得身后的桌椅“哗啦啦”倒了一片。他撑着窗台喘气,连耳朵都染上了红霞,望着纯尾结结巴巴:“师兄,你,你……我,我……”
“没错。”纯尾静静的看着他,“你现在知道了?还想让我陪你一起走么?”
丹青处于无比混乱之中,眼前的局势完全超出预料,他的人生中也没有任何应付此种情况可供借鉴的经验,脑子里冒出来的居然是“早知道就不问了”这样鸵鸟的念头。
纯尾扔下一句“想明白告诉我”,走了。
“二月二日新雨暗,草牙菜甲一时生。轻衫细马青年少,十字津头一字行。”
丹青就在“龙抬头”这一天,辞别师傅和师兄弟,在“秋娘渡”上了客船,准备走水路入楚州,然后北上经豫州、涿州,再往西进入雍州,最后坐船由澄水入京。
按照丹青最初的想法,恨不得出了正月十五就动身。可是让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越是临近出发越是依依不舍,最后反倒是师傅催着他上了路。
七岁从师学艺,十六岁出师游历。彤城王宅,留下了丹青十年光阴。回首望望,丹青承认,这十年是充实的,难忘的,并且,是美好的。
王梓园、纯尾和罗纹一直送到渡口。
“缺钱了,有事了,就去分号找自家人。路上切切不可随意与人深交,须知防人之心不可无……”丹青看着师傅,忽然觉得小时候那么伟岸神秘的师傅怎么成了如今这样龙钟啰嗦的老头子了?心头一酸,眼圈又红了。
好容易王梓园殷殷叮咛告一段落,丹青和罗纹来了一个兄弟式的拥抱。
“多陪师傅说说话。纯尾师兄是个闷罐子,可不能指望他彩衣娱亲。”
罗纹一脸哀戚生生被丹青最后一句打散了,忍住笑道:“嗯,师兄放心。”
走到纯尾面前,丹青两只眼睛只顾往下看:“师兄,我走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