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非常得意:“我以前跟人打架,在医院躺过半个月,要用什么清楚得很。换洗衣服之类的不知道有没有?要说手术住院,最难受就是没法洗澡,不过每天拿热水擦擦,换身里衣能舒服不少。”
洪鑫垚和方思慎都是缺乏住院经历的人,这一提醒才想起料理生活的难题,以及一系列后患问题,包括国学院耽误的课和请假程序;凶手既是国学院的学生,后续案情如何发展等等。洪大少突然意识到自己包办不了。
“要不……给你爸打个电话?”洪鑫垚转头问。两人曾在一起聊过父子关系,他知道他只有一个爸爸。
方思慎沉默着。纠结半晌,思前想后,此情此景,居然唯有面前这个最能坦诚托付。
“洪鑫垚,我想……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方思慎微微扬起头,苍白的脸色显得忧郁而又脆弱。
“别!有话你就说,别这副样子。”心里乱糟糟的,洪鑫垚站起来,在病房里转圈。
“我的书包在哪儿?”
“警察拿走了,还有衣服什么的,说是证物。对了,钱包证件还有钥匙都留下了。”
“那能不能……麻烦你去我的宿舍,拿些换洗衣服和日用品?”
“成。”
“还有,麻烦你帮我请个护工,我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你……”
洪鑫垚站住:“你干嘛不找你爸来?”
方思慎偏过头,沉默一会儿,重新看向他:“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洪大少莫名爆发:“谁也没说不帮你!干什么这副丧气样子!”拉过旁边呆站着的小赵,“护工是吧?就这个了,免费!你敢说不要?不要?你敢!敢!”嚷到最后,瞪起两只眼睛简直像要吃人。
小赵连忙给主子捧场:“免费免费!经验丰富,服务周到!”
洪鑫垚不再搭理床上的别扭伤员,抄起钥匙:“你在这待着,我去他宿舍拿东西。”
提起小赵给自己买的衣服,大摇大摆走到博士楼,熟门熟路摸进方思慎宿舍。先上水房把自己弄干净了,然后把书呆子的抽屉一通乱翻,原本叠得挺整齐的衣服统统被他揉成团,大的裹小的绕作一个大球塞进袋子里。
手里干着这些,脑子一刻也没消停。方书呆不想惊动他家老头子,自己这个当哥儿们的,那就唯有两肋插刀,一夫当关,送佛上西,帮忙到底。动手的人渣虽然已经被抓了,还得找人盯着往死里判才行。这破校医院的条件也太差,明天得想法儿给他换个好点的地方……
回到病房,小赵迎上来:“洪少,我得回去拿点东西再来守夜。”
“行,我在这看着。”洪鑫垚挥手放行。
叫护士续了一回药,在病房里转两个圈,不知道干什么好。想起小赵说不能洗澡最难受,书呆子原本一身血迹,手术完护士擦得相当马虎,沾身上肯定不舒服。想到做到,当即拿电水壶烧了一壶开水,兑出满满一盆。洪大少几时干过这些,只听叮铃哐啷不是碰倒这个就是撞翻那个,热闹非凡。
方思慎吓得揪着被子不停叮嘱:“慢点,慢点!先倒凉水,再倒热水!满了!太多了!”
等到他笨手笨脚地浸湿毛巾,过来一脸小心掀开被子,才来得及感动和害羞。“谢谢”两个字远不足以表达此刻心情,最后只红着脸轻轻问了句:“你这么晚不回去,没关系吗?”
“安啦!”
洪鑫垚下午抽空给监护人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上也在这边补习西语。随着他的表现日益进步,个人行动自由度相应地也越来越大,不必担心晚归问题。
因为动手术的缘故,方思慎没穿上衣。为了避开那些管子片片棉纱绷带,洪鑫垚擦得十分紧张,没工夫搭多余的话。听见他说:“好了,可以了。”松口气,靠在椅背上擦汗。
方思慎有些难为情,偏了脸没说话。房间里流动着暖融融的尴尬气息。
洪大少冷不丁一拍大腿。
方思慎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原来他忽然想起那回跟洋鬼子聊起人类学,一直很好奇书呆子的胸毛种类,今儿天赐良机,竟然没想起来仔细观察,让自己白白浪费了!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子,好似要烧出两个洞来。
方思慎奇道:“怎么了?”
洪鑫垚一惊而起:“没啥!那个……我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