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又放慢了语速,心里只求罗维不要再这么发呆下去了。
罗维这回还真是聚精会神,一字不差地听完了这圣旨,最后他失望地发现,先前不是他听错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维儿,”兴武帝看赵福重读了一遍圣旨后,罗维仍是跪着不动,便对罗维道:“朕知道你的身世后,不是不想当即就认下你,朕只是……”
“不管罗维的身世如何,”罗维开口道:“用罗维的一条命,去换一个北方边境平安,再值得不过了。”
“你真是朕的亲子,”兴武帝急着想向罗维证明什么,“你的母亲是罗府三小姐罗知锦,当年朕与她,与她,”与儿子说自己当年的情史,兴武帝感觉尴尬,但还是说道:“朕与你母亲感情至深,只是中间出了事,我们才没能在一起。”
“感情至深,”罗维想着前世的那场抄家灭族,一点也不相信兴武帝的话,如果这个皇帝真对他的母亲有一点情义,又何至于杀尽罗氏一族的人?“陛下,您觉得小臣去了北燕,司马清沙还能再让小臣活着吗?”
兴武帝身子晃了晃,罗维的话像用刀在刮着他的心。
“维儿不可无礼,”罗知秋在屋外再也站不住了,他也顾不上什么要奉诏,不可擅入的规矩了,走到屋中,对罗维说:“你不能这么说你的父皇啊!”
罗维看到了罗知秋,突然就双眼一亮,身子前倾,跪行了几步就一把抱住了罗知秋的双膝,对罗知秋道:“爹,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都听不明白?就算我要去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罗知秋蹲下了身子,双手放到了罗维的肩上,“维儿,”罗知秋一声维儿喊出了口,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他对罗维道:“你真的是帝子,你的亲生母亲是我的小妹知锦,你的生身父亲,真的是陛下。陛下当年为你取的名是口字唯,只是我将它改成了现今的这个维字。维儿,我其实是你的舅父。”
罗维看看罗知秋,再看看兴武帝,又是呆了半天,才问罗知秋道:“所以我就要去北燕?”
“维儿,”罗知秋伸手摸摸罗维的脸,说:“你是知道的,我们生于世,当以江山为重,苍生为大。”
罗维蓦地睁大了眼睛,江山为重,苍生为大?所以他就该死吗?“爹,”罗维拉住了罗知秋的手,哀声道:“你不要我了?”
罗知秋两行清泪落下,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能舍得?
“我不想走啊,爹,”罗维慌乱之下,求罗知秋道:“你不要赶我走,我是罗维,一直都是罗维啊,爹!”
“你是帝子,是我罗家高攀了你,”罗知秋扭头抹去了眼泪,罗维的语气可怜,但他还是硬起心肠,对罗维道:“锦王爷,舅父还是那句话,江山为重,苍生为大。”
听着罗知秋一声锦王爷,一声舅父,罗维拉着罗知秋的手松开了,身子似乎是瘫软了,无法再挺直着腰身跪着。
罗知秋想去扶罗维,却被罗维避开了他的手。
屋外,魏太医被一个小太监领了来,罗维的事他也已经知道了,魏太医这回是自己背着一个药箱,没敢带徒弟,自己一个人来了。
“维儿,”兴武帝喊了罗维一声。
罗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来。这会儿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只是眼神冰冷地看了看,以一句江山为重,苍生为大,就决定了他命运的两人。罗知秋的话,让罗维知道,这个父亲不会救他,他自己就选择了将他送往北燕。至于兴武帝,罗维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个人更是会选江山,他罗维又算得了什么?
当罗维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恭敬和顺,兴武帝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此刻是这样的陌生,他走到了罗维的身前,弯腰握住了罗维的臂膀,想将罗维扶起。“维儿,”兴武帝说:“是父皇对不起你,父皇有苦衷的。”
“陛下,”罗维甩掉了兴武帝的手,在地上给兴武帝磕了一个头,道:“臣不愿去北燕。”
“维儿啊!”兴武帝喊罗维,声音里满是愧欠。
“司马清沙无非就是想报仇,”罗维却不为所动,冷声道:“陛下就杀了臣,将臣的人头送去北燕好了。”
兴武帝听了罗维这话,只觉得字字诛心,再也站立不住,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被赵福手急眼快地扶住。
“维儿,”罗知秋要劝。
“舅父不是叫我王爷吗?”罗维冲罗知秋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是王爷,还是你的维儿?罗相爷。”
罗知秋红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对罗维道:“王爷是皇子之尊,就算去北燕为质子,也是北燕的贵客,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性命之忧?”罗维冷笑,“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去北燕受辱,司马清沙无非是想我死,你们现在就杀了我,不是更称了他的心?这战火说不定能更快的平息。”
罗知秋见罗维这个样子,知道现在不管与罗维说些什么,罗维都听不进去的。罗知秋站起了身,他蹲身的时间长了一点,乍一起身,眼前就一发黑。
“相爷,”赵福忙又过来扶罗知秋。
罗知秋由赵福扶了好一会儿,才对罗维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