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在操场西边,挨着宿舍楼,水上面飘着一层青苔,很浑浊。
现在有个问题,谁下去,就眼前这个情况,会游泳的都不敢说自己会。
水底可能有尸体,下去的人除了要有很好的水性,还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胆量。
陈仰的水性一般般,他半蹲下来,手撑着腿部看水塘,犹豫不定。
“我下去游一把。”旁边的文青说。
陈仰看皮孩子一样看他:“游个屁,你还发着烧呢,体力差得很,下去一趟就上不来了。”
文青撇嘴:“那怎么办?”
在场的六个女生全部垂头站着,麻花辫宿舍四人都很会游泳,杨雪和吴玲玲的水性也不差,可她们的体能不行,胆子也小,哪敢下沉到水底找尸体,吓都吓死了。
男生这边的白棠不会水,旱鸭子一只,而曾进在装死,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能游泳的。
一个充满坚定的声音响起:“我去吧!”
说话的是钱汉,他对着看过来的队友们挠头笑:“我水性好,不过这样的水塘我没下去过,我有点怕,我尽力。“
校服领子被拎住,钱汉呆呆转头:“哥?”
钱秦将他拎到了自己身后。
陈仰的视线从钱家兄弟那儿掠过,又折回去,在当哥哥的身上多停了两秒。
“哦豁。”文青在陈仰耳边说,“老靳要出场了。”他很卖力地拍手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陈仰看到靳骁长在摘腕表,洋娃娃外形,眉目倦懒,却给人一种古剑出鞘的凌冽气场。
文青用大家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阿仰,你先别急着松口气,根据我对老靳的了解,他只会下去确定水底有没有尸体,不会做其他的事。”
陈仰和不按常理出牌的朝简相处过很长时间,碰到类似的,他不会有多大的反应,那就是说,如果确定塘底有尸体,还要有人下去。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的脸色很不好,怎么想的都有。
“嗵”
水塘里漂浮的青苔一阵激烈晃荡,又一点点平静。
靳骁长已经沉到了水里。
文青对着水面发出嫌弃的声音:“好脏,水肯定臭臭的,还好教学楼底下有水管,可以让老靳冲冲,就是冷了点,不过他除了容易困其他都是无敌的。”
陈仰直勾勾地看着文青。
文青调笑:“干嘛呢,我怪不好意思的。”
陈仰还看着他。
文青笑得更欢,眼里全是陈仰熟悉的神采。
这也是表演型人格在舞台上的高|潮时刻——炫耀自己。
“说说吧。”陈仰知道文青很喜欢他能配合演出,他无奈道,“学校这么多地方,你偏偏跟我提水塘。”
“误会啊。”文青眨眼,“我就是刚好逛到了这儿,随口那么一提。”
陈仰笑了:“冬天又刚好来这看雪景?”
“嗯哼。”文青见陈仰盯过来,他露出犹豫的表情,下定决心一样咬咬牙,“好吧我告诉你,其实是水塘的磁场有问题。”完了就严肃撇清自己,“这是老靳对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仰呵呵,我信你才有鬼。
“别生气啊。”文青把手塞进袖筒里面,吸着鼻涕说,“我不是老靳那边的,我是你这边的,真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证明自己!”
陈仰挑眉,这家伙的高|潮时间还挺长,到现在都没消停,他顺势道:“那你要怎么证明?”
文青悄悄说:“我猜老靳知道你要进这个任务,也知道我会是其中一个成员,所以他跟我一起进来了……”
“等等!”陈仰打断文青,“你是说……”他的眼底闪了闪,“你继续。”
文青兴味地凑近陈仰,眯眼道:“你绝对发现了什么小秘密。”
陈仰没发现,他只是起了疑心,丁会春说黑户想进任务世界必须和任务者共用身份号,一个黑户只能绑定一个任务者。
莫名其妙的,陈仰听完文青的猜测,他的心里就不受控地冒出一种靳骁长是第三个黑户的想法。
“你和靳骁长合作过几个任务?”陈仰不动声色地问文青。
“我不计任务数量。”文青耸肩。
“……”陈仰想起文青说自己做过无数个任务,他抽了抽嘴,果然人跟人不同,像他不止记录了任务,连开局队友和最后的存活人数都记下来了。
陈仰换了个问法:“那你们是搭档吗?像我和朝简一样。”
“no。”文青摇头晃脑,“nonono。”
陈仰做好情绪管理道:“回到正题上面,你接着说。”
文青踮起脚贴在陈仰耳旁,声音夹在狂风里面:“老靳进任务的目的是你,他在评估你的能力,必要时会出手护住你。”
陈仰刚想当笑话听,眼前就浮现出徐路路找他解题那次,靳骁长帮他解围的画面,他有点恍惚:“靳先生看我各种不顺眼,好像我全身都是毛病。”
“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文青意味深长,“但我要说的是有眼睛的人看不出来的,他对你有偏见,却又不能让你出事,因为……”
陈仰试探着往下接:“我是朝简的命?“
文青一脸震惊:“陈同学,你说那话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害羞!”
陈仰当没听见,他古怪道:“你觉不觉得有些怪异,这年头心理医生会这么掏心掏肺吗,连病人的家属都要照顾?”
文青冲他微笑:“这部分我不感兴趣,你自己问他吧。”
“行,任务快结束的时候我会问一问。”陈仰的的唇角抿了抿,朝简的“可能”“也许”等不确定的词语在他这里就是“一定”。而文青的聪明程度同样不容陈仰轻视,他的猜想极大可能就是真相。
要是这么推的话,那靳骁长进任务世界就是代替朝简照看他家属……也就是我,陈仰抿着的唇上扬。
至于评估能力那一环……陈仰想起了朝简和丁会春透露的阈值,前者说他没准备好不适合听阈值相关,后者当时说他的能力还不够。
靳骁长会不会是为了考察他的能力来的,回去再告诉朝简?
陈仰更怪异了,医生做不到这个程度,除非靳骁长和丁会春一样,也被朝简救过命,要还人情。
就在这一刻,有个声音在陈仰耳边回响——陈早早,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等我回来!
陈仰的心头震颤,他在两三秒的时间里做了决定,如果靳骁长在这个任务末尾主动透露,那就是朝简的意思。
如果靳骁长不透露,那他就不费心查问了,朝简会告诉他的,那是朝简的承诺。
陈仰的脖子动脉部位突然一凉,他垂眸一瞥。
“回神了啊。”文青将贴在陈仰脖颈上面的硬币收回来,“来,跟着我念,这是任务世界,我在做任务,这里只有队友没有男朋友。”
陈仰:“……”他倏然看向水塘,“靳先生要上来了。”
文青在几秒后才有感知,他转了转硬币,无声笑笑,就说啊,不是他退步了,是这位进步了嘛,进步飞快,啧啧,栗毛要高兴死了吧。
有一块青苔被一阵哗啦声响顶开,靳骁长从水底游上来,浑身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