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压低声音问乔小姐:“你抢走的就是那个?”
乔小姐说:“昨晚我一路跟着她去土地庙,看她很宝贝一堆石像碎片,就抢了一块,她疯了,变了个人似的,追着我打。”
陈仰问:“后来呢?”
“后来她的智商不知怎么上升了一截,不追着我打了,而是返回土地庙,结果发现其他的都不见了,更疯了,直接不是人了,成了怪物。”乔小姐提着伞在地上画圈,“再后来,我一看下雨了,就知道她在客栈捂眼珠。”
乔小姐轻啧:“也不知道剩下的碎石块是被哪个作死的拿去了。”
陈仰低低的咳了两声:“在我包里。”
乔小姐:“……”
她扫了眼陈仰手里的那根拐杖,脸上一闪而过古怪,之后就偏开了视线。
陈仰的注意力都在女疯子身上,他发现她在抚摸碎石块,举止柔和的不像话,生怕力道大一点,石块会疼到。
今早在土地庙看见碎石块的时候,陈仰还在想,是什么石像被弄碎了。
现在他看着摸石块的女疯子,余光瞥到墙上的两个大眼珠,再想到婴儿,基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仰生出了一计。
一个多小时后,任务者们坐在院子里,面前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块。
像是有个框框浮在半空——
【玩家启动隐藏任务,修石像,完成女疯子的心愿。】
这活几乎是香子慕一人扛了,她不论是静止还是运动,都有种静态的平面感,单薄得犹如一个假人。
谁能想到她还有这技术。
陈仰没在院里,他坐在床上,背对着朝简,赤着上半身。
“幸亏带了拐杖,不然就……唔,轻点。”陈仰短促的轻喘了声。
背后的少年一言不发。
陈仰擦掉额头的虚汗,从他回来到现在,对方一直这样。
“我没能从女疯子里手里全身而退,让你失望了?”陈仰试探的问。
回答他的是药箱被大力盖上的声响。
陈仰嗅着少年身上不断散发出的阴鸷,他的后背僵了僵,安静的坐着,不再开口。
房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压抑。
朝简给陈仰缠纱布的时候,他会抬起双臂,方便对方帮他包扎。
陈仰并不知道,他做出那个动作的时候,身后的人用猩红的眼看着他的蝴蝶骨,发了好一会的愣。
在陈仰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脱掉上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背,所以他不清楚蝴蝶骨上有印子。
确切来说,是道疤,像是用牙咬出来的,而且还是多此啃咬后留下的印记。
旧旧的,带着一些被时光抚过的痕迹。
陈仰只知道他有两个腰窝,向东无意间看到了跟他说的,调戏不成被他揍了一顿。
这会那对腰窝就在朝简眼皮底下。
不知怎么的,陈仰突然不自在起来,他往后扭头:“好了没?”
“没有。”朝简头也不抬。
陈仰的上半身往前倾,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扯:“你躲什么?”
“痒啊。”陈仰说,“你给我包扎的时候,呼吸喷上来了,我后背比较敏感。”
他绷住身子,肩到腰的线条越发清晰。
“嘎嘣”
朝简垂着眼咬碎奶片,喉头剧烈的上下一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纱布绕到陈仰胸口的时候,他眼观鼻鼻观心,当朝简修长的手指蹭到他的时候,他的反应有些大了。
完了。
我太久没给自己打了。
这手举得不是时候,被小朋友看到就是耍流氓。
陈仰尴尬的捞起自己的上衣,欲盖弥彰的搭在自己腰部。
朝简似是没有发觉,他继续不快不慢的给陈仰包扎,微凉的手指总能蹭到对方。
肩,腰腹,胸前,后背,各个地方。
朝简给陈仰包扎好伤口就出了房间,他问向东要一根烟。
向东啐了一口:“咱是情敌,你问老子借烟,是不是太不把老子当回事了?”
话这么说,烟还是扔了过去。
这家伙不是不抽烟吗,不是不喜欢陈仰抽烟吗?现在竟然自己要抽。
向东在心里冷笑,他必须助人为乐啊。
最好是一抽就上瘾,成了烟鬼,做不成陈仰的乖宝宝。
向东恶意的想着,他把打火机也扔给了朝简,故作关心道:“会点火吗?要不要东哥教你?”
“叮”一声响从朝简指间溢出,他在昏暗的墙边点燃烟,动作娴熟的微仰头,含着烟蒂吸了一口。
向东怒气冲天,一把揪住朝简的衣服:“你他妈的,自己就是个老烟枪,凭什么管着陈仰,不让他抽烟?装个几把啊!”
朝简满眼戾气的扫向衣领处的那只手。
向东正要动手,他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回头看一眼从房里出来的陈仰,骂骂咧咧的收回手。
“老子不会再给你这个绿茶铺路!”向东冷哼了声就走。
陈仰没管向东,他被倚着墙抽烟的身影给弄懵了,说着抽烟有害健康的人,现在却在吸烟。
而且吸得很凶。
吸一口,烟就燃掉一截。
陈仰走过去,眼神复杂的说:“我以为你没抽过烟。”
“你以为?”朝简半阖的眼底有明灭的火光,他闭起眼,像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以为的很多事,往往都是错的,哥哥。”
陈仰无言以对。
“我很久没抽过烟了,就一根。”朝简用着不咸不淡的口吻,嗓音暗哑。
陈仰在朝简这个年纪,烟抽得蛮凶,所以即便他冷不防的发现搭档口口声声不让他抽烟,自己却抽得这么熟练,也没想去责怪。
十九岁,成年人了,抽就抽吧。
他也想抽两口。
陈仰舔了舔唇,他正要去找向东要烟,半根烟就递了过来。
等陈仰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半根烟已经被他衔在唇边,烟蒂上面湿湿的,是另一人的唾液。
陈仰抽着烟看夜空,听旁边人说:“我去大堂坐会,别跟着我。”
他错愕的望着朝简拄拐走出墙边,脑子一白,不假思索道:“注意安全。”
那道挺阔的背影没有回应。
陈仰的感受有些奇怪,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是他跟朝简做搭档以来,对方第一次提出不要他跟着。
心情很不好吗?
陈仰心不在焉的抽完烟走到队伍那里。
几个手机的灯光跟灯笼围成一个圈,香子慕在圈里修石像,她的效率很高,现在已经修好三分之一了,看轮廓是个婴儿,陈仰的猜测是对的。
女疯子变得很安静,她就站在香子慕身旁,一眼不眨的盯着对方手里的石像。
氛围有种薄弱的和谐感,一戳就破。
钱汉跟葛飞都有伤,帮不上什么忙,珠珠在给香子慕打下手。
陈仰看了会就转身回房间,他走到门口时脚步一停,接着又提速进去:“画家,你在干什么?”
画家弯着腰,面对着陈仰床边的袋子,几乎把整个头都都埋了进去。
陈仰走近的时候,发现画家的状态很不对,呼吸既重又乱,攥着袋子边沿的手还在抖,这一幕跟休息站那个老任务者很相似。
陈仰在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什么。
是熏香。
画家没有直起身,他维持着那个姿势,脖子往袋子里伸,像是要把整个袋子都吃掉。
“我可以拿走这个袋子里的衣服吗?”画家提出无礼又怪异的请求。
陈仰看着他瘦削的不像个活人的侧脸:“只能给你一件。”
我的搭档也很需要。
后半句陈仰没说出口,他知道画家能懂。
画家压制着想要把袋子抢走的想法,费力让自己恢复理智,他清醒了点就听懂了,没有得寸进尺,更不会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