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噎了噎,他扭过头看少年:“那你说说,不用三五个,只要你能说出一个你认为不丑的。”
朝简突起的喉结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陈仰不勉强了,他的视线在人群里穿行,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浮现出医生提起的“陌生环境”“怕生”。
迟疑了会,陈仰拿出手机放在腿上,用左手的手指戳键盘,给武叔发了一条信息。
-武叔,武玉的狗是什么时候养的?
武叔过了会回的,他说忘了,记不清了。
这个答案再次把事情拖进怪圈,陈仰放空了片刻,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就在他要去捏狗爪的时候,朝简打开他的手。
陈仰还没怎么着,朝简就道:“我想吃面包。”
“那边就有店。”陈仰指给他看。
朝简没反应。
陈仰福至心灵道:“现在刚吃完饭,不适合吃东西,对肠胃不好,这样吧,一会走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买一点。”
朝简还是没言语,面上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唇却抿得没那么紧。
明媚阳光下的街头,行人不拥挤不喧哗,步伐都是懒懒洋洋的,明星的地广铺了一路,偶尔会有粉丝凑上去打卡,羞涩或佯装淡定的抱着手机边走边发博。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和平而温馨的时尚繁华,这就是青城的南街。
不像东街,充斥着贫穷跟挣扎。
也不像陈仰居住的北郊,忙忙碌碌行色匆忙。
陈仰放松的靠坐了片刻,发现朝简不知何时偏过身子,目光似乎对着一家花店。
几分钟后,陈仰把“似乎”两个字删掉。
“你要买花?家里没花瓶。”
朝简猛然侧头:“谁说我要买了,我买花干什么?”
陈仰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哪知道。
朝简黑沉沉的眼睛盯住陈仰,嘎嘣嘎嘣咬着奶片。
口中不知放了多少个,半天都没吃完。
陈仰被盯得头皮一阵阵发凉,吃奶片就吃奶片吧,干嘛还看着他吃。
到家的时候,陈仰的购物袋里多了几个豆沙包跟菠萝包,以及……一个花瓶,一捧花。
朝简叼着一个菠萝包进房间,“啪”一下关上了门。
独留陈仰在客厅,面对着那捧鲜花。
陈仰抱着花瓶去装水,左手持剪刀,剪开花外面的包装:“家里竟然有花了。”
不敢置信。
“咔擦”
陈仰剪掉花枝下面一截,呢喃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剪花枝,插花,这是什么鬼。”
他一边吐槽,一边把花都剪好了花瓶里。
摆弄摆弄。
还蛮好看的,于是陈仰拍了几张照片。
朝简买的那捧花大多都是花苞,它们在陈仰的照料下一个两个的开出来,又一个两个的凋零。
四月风平浪静的过完了,五月来临,第五个任务没有影子。
武玉也还是没消息,她的电话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武叔武婶也没想过报警。
想必是他们女儿这几年有过长时间联系不上,后来平安回来的情况。
可能还不止一次。
武玉的事总会有结果,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再过几个月还是一两年,陈仰在等。
陈仰希望她平安归来,平安回家。
这段时间陈仰在家吃吃喝喝,过得很轻松,有时候他会翻开那本《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看不懂的地方多得是,他做标记的时候会想起孙文军。
那次的通话之后,孙文军就再也没联系过他。
孙文军说是去外地出差,如果事情顺利,一个月之内就回来,约他吃饭。
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
看来并不顺利。
孙文军的原话是,不顺利的话,回来的日期要看天意。
概括起来就是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陈仰不喜欢那句话,太过现实,也太过无力,显得人的力量很渺小,在命运到来的那一刻,除了投降,别无他法。
虽然那是事实。
日子就那么往前走,它在陈仰的等待中前往五月中旬,天热了起来。
人们脱掉外套,穿单衣,陆陆续续往家里搬西瓜跟冰棍。
夏天到了。
陈仰手指的创面逐渐恢复,指甲长出来了一点点,挺丑的。
每次陈仰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手一伸,别人都要多看几眼。
有的还会露出恶心,发毛的表情。
陈仰一律回以抱歉的笑容,天热了,创面也好了,他总不能还裹层纱布。
指甲长得很慢,他不是故意出来吓人的。
往往这时候,朝简会掏出药瓶,有时候倒几粒吃掉,有时候不吃,只是捏在手里,晃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朝简吃药的频率彻底乱套。
他再也不是一天三次或者一天四次,而是不定性的说吃就吃。
药效小到难以估算,吃完还是动不动就狂躁,发怒。
陈仰依旧按照计划表帮朝简做复建工作,鼓励并监督他的心理康复治疗。
效果最好的时候,朝简能迈出去两步。
不能再多了。
陈仰没有失望,也没想放弃,他是过来人,能感同身受。
唯一让他害怕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朝简会毫无预兆的盯着他,不说话,就盯着,生怕他变成蝴蝶飞走似的。
五月底,陈仰吃着西瓜吹着空调,感叹上半年不会再有任务的时候,任务就来了。
第五个任务是陈仰装备最齐全的一个,因为进来之前,他跟朝简在外头采购。
短袖,长裤,棒球帽。
一大一小两个装着日用品的购物袋,还有个背包。
陈仰那背包很沉,两瓶没开封的李子园,一大盒奶片,一些零食,外加王宽友的笔记本。
带这么多东西,结果发现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小镇,不愁吃的喝的。
陈仰瞥了眼旁边的石碑。
前两个字上面都是划痕,密密麻麻啊纵横交错,看不清是什么,最后一个字很清楚,镇。
xx镇。
陈仰跟朝简的位置在石碑里面,规则把他们送进了这座小镇。
石碑直挺挺的站在路边,像被人用力敲过无数次,不允许它歪倒一点点。
陈仰环顾一圈,山气高远,郁郁苍苍。
“我们在这坐会,等其他人来了再说。”陈仰把购物袋丢草地上,活动了几下手腕,拿下背包拉开拉链,给朝简一瓶李子园。
朝简喝了几口就没再喝。
陈仰没开另一瓶,他喝朝简剩下的,刚喝两口,不远处的树丛里就传来一声惊恐大叫。
新人来了。
陈仰咕噜喝了一大口李子园,他拧上盖子,把瓶子往背包里一丢,摘掉棒球帽,抹了把额头的汗。
树丛里的新人还没跑过来。
出事了?陈仰的脚步往那个方位迈,他忽地顿住:“有消毒水味,你闻到没?”
朝简坐在石头上面,对陈仰招招手:“帽子。”
陈仰问他干嘛。
“我热。”朝简不耐。
陈仰把手里帽子丢给朝简,看他拿着扇风,不由得一阵无语,怎么不干脆摘自己的。
有细碎的声响从那边树丛里传来,伴随着渐浓的消毒水味。
陈仰的脑中跳出一张脸。
树丛里走出来一人,蜡黄的脸,乌亮长发披肩,一身考究的手工定制打扮,手带钻石腕表,每走一步都飘着消毒水味,他跟陈仰脑中的人影重叠了。
真是画家。
他长袖长裤,束得很严谨,身边跟着一个新人,刚才在树丛遇上的。
那新人是个顶着一头蓝色短发的姑娘,她想抓画家的衣服,又看出他的洁癖不敢碰,只是虚虚的挨着。
陈仰跟画家简单打了招呼,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他往朝简旁边坐坐,小声说:“向东进来了。”
这预防针打得有点晚。
朝简摇帽子的动作一停,又继续,幅度大了很多:“人都没出现,你就知道了,心有灵犀?”
陈仰摇头:“不存在的。”
话音刚落,一道恶声恶气的吼声从左边飘了过来。
“妈得!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头都要炸了,再哭弄死你们!”
向东叼着烟,穿的背心裤衩,脚上是双人字拖,身后跟着四个任务者,其中三个哭红了眼睛鼻子,另一个还算镇定。
“都他妈没听见啊?老子……”
向东的骂声戛然而止,他吐掉黏着嘴皮的烟头,龇出森柏的牙齿:“想见的,不想见的,齐活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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