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我们还没完成任务,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全程都是张延一个人在那说话,有些让人瘆得慌。
戚婆婆身体化成的那滩浓液流到他脚边,他踩到了,神情有一瞬的凝滞,躲瘟疫似的躲开,不停的在地上蹭鞋底。
还嫌不够,又把那只脚的鞋脱了。
“怎么回事?”张延一把抓住赵元的衣领,厉声厉色的说,“赵元,是不是你不小心动到石柱了?”
赵元听到这话,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没有啊,我摆完就站开了,检查都是你做的。”
张延丢开他,瞪向陈仰。
“泥板上的画就在那摆着,我看没看错,你可以自己去确认。”
陈仰尾音刚落下,张延人就已经过去了,他啃起嘴巴里的一块软|肉想,都到这一步了,还会有变数?
背上蓦地被戳了一下,陈仰脖颈后面有温热呼吸拂过,他怕痒的往旁边躲。
“矣族后人的血。”朝简在他耳边低语。
陈仰一怔:“阿戊……”
离他不远的赵元听见了,忙不迭大喊道:“阿戊!要阿戊的血!”
张延猛然就从泥板那跑来,拖起昏迷的阿戊丢到祭坛上。
祭坛毫无反应。
“可能是他中了诅咒,血混了点植物的汁液,不够纯,”赵元出着主意,“要不……多抹点?”
赵元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在阿戊脸上沾些血,再抹到祭坛上就行。
没料到张延会提着阿戊,把他头上的伤口往四根石柱跟祭坛上撞,血弄的到处都是。
阿戊浑身血淋淋的,张延还在继续撞他。
陈仰的唇线一绷,出声道:“够了!”
张延爬满血丝的眼瞪过去,被陈仰身边少年的煞气震到,他脸上的肌肉颤了颤,丢掉奄奄一息的阿戊,沾满血污的手捏了把脖子,等回去。
然而等了等,他们还在这里。
三次的期待都落空了,回去的喜悦跟轻松全部烟消云散。
张延暴力的踢着祭坛下的台阶,踢一下骂一句,赵元一脸呆滞的坐在地上。
陈仰扭头看少年:“阿戊的血没用。”
他前一秒才说出来,下一秒就有轻悠悠的声音尾随而来:“当然没有用啊。”
阿戊不知何时醒来的,他躺在祭坛上,胸口的起伏有一点弱。
张延要冲上去踹他,赵元急忙拦住:“老哥你冷静点!再踹人就没气了!”
“让开!”
张延咒骂着大力推开赵元,陈仰过去拉他的手。
然后,张延就被背后飞来的拐杖砸趴下了,也安稳了。
陈仰走上祭坛,蹲在阿戊面前说:“剥夺福祝的仪式不要矣族后人的血?”
阿戊的气息很虚弱:“要呢。”
“那怎么……”
阿戊吐出一口掺着绿的血液,动了动挂着浑浊血块的唇,慢慢笑出了声来:“因为我不是矣族后人啊。”
石室里一片死寂。
十几秒后爆出赵元迷茫的呢喃:“天哪。”
张延本来还在挣扎着要爬起来,这会仿佛全身血都被抽空了,昏死过去。
陈仰盯着阿戊:“你真不是?”
阿戊叹息:“我都说了那么多,怎么会在这件事上骗你,没有必要的呢。”
陈仰的嘴角重重压了下去。
这人知道所有的事,诉说的详细又沉痛,旁观者不会有那样的情感,他们都一致默认他是矣族的后人,所以就跳过了确认的环节。
陈仰在失控前去看祭台下的少年,见他拄着拐立在那,眼半抬,暴戾中含着他熟悉的沉着,他稍稍平复了些许。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你又是谁?”
阿戊的眼神慢慢涣散,又聚焦在那个打开的匣子上面。
“我啊……”
陈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阿戊轻轻浅浅的说着,他说那匣子里装的是矣族的圣物,当年不知所踪。
匣子在土里待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一个叫阿戊的孩子跟小伙伴们在岛上挖宝,无意间挖到它。
而他只是匣子里的一缕念,不受控制的寄生在了那孩子的体内,成了新的阿戊。
阿戊知道岛上管事的是戚老婆子,也就是曾经那个强|盗头目的女儿,他故意把匣子丢到了她床头。
匣子上面有矣族文字,不能把她杀死,让她做噩梦也不错。
阿戊冷眼旁观岛上那些人脱离温馨安宁,自私的变成魔鬼,他不报仇,也不救谁,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
陈仰这行人是变数,阿戊之所以算计他们,是不想让他们做出干扰的事。
后来矣族的残破石碑跟几样祭物都被他们找到了,阿戊认为这是植物神的指引。
那就顺势而为。
所以阿戊此时没有撒谎。
他作为念是矣族人,这副身体却不是,流动的血液自然就没用了。
绝望淹没了整个石室。
完了。
出去就是怪物们,留在这只能等死。
再说,整个小岛都面目全非了,出去以后就算从怪物们手里活下来,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矣族的后人。
被所有信息箭头指着的阿戊不是,那谁是?
陈仰摸着少年的拐杖:“变数这么大,局面整个反转了,我们要怎么做?”
朝简调节拐杖,靠着石壁坐下来:“我在想。”
陈仰蹲旁边,不打扰他。
没过一会,朝简就用拐杖敲陈仰的小腿:“把你兜里的化肥给我。”
陈仰默默抓兜:“你还好吧?”
朝简:“不好。”
“……”
陈仰在心里叹口气,感冒,抑制的药吃完了,变异还加重了,是不好。
好在气息不烫,退烧了。
朝简低头“吃饭”,陈仰掏外套的另一个兜。
赵元往这边挪,两眼发直的看着陈仰……手里的化肥。
陈仰一看赵元那眼神,知道是诅咒也发作了,就是阿戊说的赐福进行时,他正要把化肥给对方,就被身旁突变的狂躁气场滞住。
朝简目光阴沉地盯着赵元,食指指向陈仰手里的化肥,嗤笑了声,一字一顿:“我的。”
赵元被少年可怕的眼神吓得喘不过来气。
脱离了药物,强大的心理素质跟着扭曲,性格变了好多,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静,有什么不满就表现出来,愤怒也表现出来,就连吃独食都……
好特么粗暴。
赵元一米八左右,手脚健全,身强体壮,热爱运动,还有六块腹肌,竟然怕一个拄拐的,要是屁股后面有尾巴,早夹起来了。
说出去都丢人。
赵元后退一点,远离那种森冷恐怖的气场,对陈仰干笑着说:“我没他严重,我还能忍。”
陈仰仔细观察赵元,确实,目前只是对化肥产生了饥渴感,流口水,其他还好。
这孩子是最晚发作的一个。
见少年专心吃起了化肥,赵元才跟陈仰搭话:“哥,我们出去会被砍死。”
陈仰说:“那就先不出去。”
“不出去也不是办法啊,”赵元一脸的愁云惨雾,“我们查的所有线索都用完了,要找矣族的后人,还要重新查,我真的……我不行了我……”
“我的妈!”他忽然低喘着惊呼。
陈仰也有点吓到。
祭坛上多了一大片绿色,层层叠叠的爬满四个角,细细的茎叶缠上了四根石柱,打着弯垂下来。
像一个人大字型趴在那里,双手跟双腿都搭上了柱子。
是阿戊。
身体变异成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那个矣族的念不知道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