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秋说∶"此剑乃是赠你。""什、什么?"黄壤愣住。
黄壤在记忆里使劲搜索,终于想起,就在她参加新秀弟子试艺那一年,在瞰月城外的小树林里。那时候她对第一秋说,她想要战胜谢灵璧。
而第一秋随口说—她需要一把好剑。
记忆腌浸于时光里,早已不再鲜明。
可第一秋为了这一句话,寻寻觅觅、忙忙碌碌了一百年。
黄壤手握剑柄,想要抽出宝剑。而第一秋说∶"别!"
黄壤向他看,他道∶"谢灵璧在剑之一道,颇有造旨。谢红尘更是古今仙门第一剑仙。此剑若出鞘,他二人距离此处颇近,定有感应。"
他认真地道∶"你应该让谢灵璧猝不及防。所以,在你想要战胜他的时候,再拔剑。"黄壤想要开句玩笑,缓和一下心中堆积的情绪。她说∶"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话虽这么说,鼻子却有点堵。于是字句之中,似乎也带了几分水气。说完,她静静地等第一秋温柔安慰。
而她面前,身着笨重傀儡外壳的第一秋皱眉,随后他开始认真地分析,道∶"不会。我研究过谢灵璧的剑,他虽然用心剑,但其实修为并不能与谢红尘相比。心剑之意,在于………."
他认认真真,为黄壤讲解了一个时辰的剑道和剑意。
然后又用半个时辰,讲解了这把剑所用的铸材。随后用一刻钟,解析了这把剑可以对决心剑的原因。
黄壤眯起眼睛,听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终于相信——第一秋确确实实,是相信她能听得懂。于是,一直等到秋师傅有理有据地证明了此剑对决心剑的可能性之后,黄壤突然问了一句∶"第-秋,你有没有想过,我说这话其实是在向你撒娇?"
"嗯?"监正大人脸上先是一个问号,随后就变成了∶"!"
黄壤指若削葱,她红唇轻启,含住自己的指尖,良久说∶"我要是你呢,我就立刻脱了这傀儡甲,然后将撒娇的女子搂在怀里,甜言蜜语、指天发誓。然后亲亲摸摸.……而不是对着该死的心剑、剑道、剑意,讲解分析一下午。以证明你所言不虚。"
监正大人迅速去掰傀儡甲的卡扣。然而他身在甲中,毕竟不够灵活。他掰了半天,终于说∶"过来帮我!"
然而,黄壤这个坏东西,哪肯相助?
她掩唇而笑,看他手忙脚乱。好半天,她捡起蜡制的头套,来到第一秋面前。
.……你回去,准备我们的亲事吧。"她凑到他耳边,声音又低又轻,如羽毛轻轻搔过他耳垂。随后,她将蜡制的头套为他扣好。
当傀儡的头盔面甲再次被扣上,监正大人眼前只有半透明的蜡封透入的微弱光感。
他不言不动,黄壤舒展双臂,隔着厚厚的傀儡甲,给了他一个拥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就不舍。
"第一秋,你知道吧,你的名字像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单是这么念一念,也很甜。"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隔着厚甲,她看不清第一秋的表情。而监正大人接下来也再没有别的表示,他只是道∶"我会尽快提亲。"
言语之间,颇有些口干舌躁的意思。
黄壤没有再说话,她找来几个弟子,把这尊"傀儡"退回了司天监。诸弟子自然不会多问,一路将这傀儡帮她搬到了外门的驿所。黄壤回身,看见第一秋赠她的剑。
那是一柄重剑,但剑鞘乃黄金雕花,花纹繁复,剑柄护手如缠枝,其上嵌红宝石,显得很是浮华。
老实说,这剑看起来,并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倒很像是姑娘家装饰所用,美则美矣,毫无威慑力。
黄壤不知道这剑是不是真如第一秋所说,可以对战谢灵璧的心剑。虽然第一秋向她解释了一下午,但是……她并没有听懂。
—黄壤敢发誓,这玩意儿正常人都听不懂。
黄壤将剑背在背后,下了祈露台。刚进点翠峰,便遇到一个人。
谢红尘。
谢红尘一般都在曳云殿,平素少在宗门行走。
弟子们见了他,不由都退到路边,向他施礼。黄壤也退到路边,她在一群弟子之中,跟随诸人道∶"师尊。"
谢红尘经过她身边,脚步渐缓,但终究并未停留。
"嗯。"他轻应一声,在无数弟子的暗暗留心之下,他甚至不能多看她一眼。
待他走远,黄壤径自回了居所。
她重新把玩着第一秋赠的剑,突然发现,自己对那个人,已是毫无着恋。好像一场雨,说下就下,说停时便停。等到最后,连路上潮湿都渐渐散尽。
而外门,谢红尘离开点翠峰,却其实无处可去。
黄壤已经好些日子不来电云殿,而他更没有任何理由去寻。他留在殿中多日,终于还是想要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出了点翠峰,也如愿见到了黄壤。
然而,那又怎样呢?他并不能靠近。
于是,他素性找到谢元舒,喝了一夜的酒。
谢元舒本就是个荒唐人,酒桌之上便忍不住讲了许多荤话。谢红尘至始至终十分安静,既不训斥,也不回应。
次日一早,监正大人再次大张旗鼓,前来玉壶仙宗,向黄壤提亲。谢红尘未归,谢灵璧只得亲自出面应付。
他甚至懒得将第一秋请入罗浮殿,直接来到外门的山门下,敷衍道∶"承蒙监正看重。但阿壤是红尘的亲传弟子,习惯了仙门生活。只怕朝廷俗世纷繁,她不能适应。所以,监正还是请回吧。"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声音清悦,道"老祖,弟子感念监正大人盛情。愿意洗手作羹,嫁他为妻。"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黄壤一身浅金色衣裙,缓缓向此而来。
她今天没有穿练功服,身上衣裙绣花,营簪珠钗,蛾眉淡扫,妆容精致。@无限好文,尽在置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