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朝颜再睡醒的时候,有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
她睁着眼睛看到卧室的遮光窗帘被吹拂着微微飘动,露出一点雀跃的金光,温暖日光追逐到床面上,于她垂落的手背上滚烫亲吻而过,又因窗帘的遮挡,很快消失在室内。
迟钝的视线垂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近朝颜模糊记得自己的指尖也被男人捉去烙下印记,但现在不论是手指、手背还是胳膊,都是素净白皙,仿佛这些天的恐怖情.事只是她深陷的幻觉。
但灵魂里分明还残留着深深的疲惫。
而且……
美甲的漂亮涂层,完整地掉了好几块,露出微粉的原色指甲。
她呆呆地看了很久窗帘,才意识到这好像不是自己一直睡的主卧,但很快又被断片似的、碎片般的荒唐画面提醒……主卧的床单被套,应该不能再用了。
感觉到身后的床铺被一股力道压得下陷,她不自觉地跟着翻过身,正对上不知何时倾身到上方的那张清俊面庞,一贯在刚醒时见到这张脸会露出花痴表情的近朝颜,这一次却是瞳孔骤然放大。
“醒了?”
云雀恭弥单手撑在她的肩侧,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发觉她身体恢复得不错,另一手自然地探入被窝中,掌心覆上她的腹部,想知道她饿不饿,但这动作似乎给了对方糟糕的暗示,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呆呆的、回不过神的人蓦地去抓他的手腕,眼尾挤出一点泪水,身体本能地轻颤,声音又像哭又像撒娇地抱怨:
“你……你怎么还来啊?”
“呜呜呜老公你真的好难哄……”
看着她直接被吓哭的样子,云雀恭弥抽回手,忍不住勾了下唇,出声道,“要出去吗?”
娇软的哭声一顿,近朝颜被他说的话引走了注意力,目光下意识地往窗户方向看了眼,思绪却紧张到了极致,条件反射地开始思考他是不是又给自己设了什么语言陷阱,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云雀恭弥对上她的目光,难得怀疑了一秒她是不是被.干傻了。
于是他耐心地重复,“起来,跟我出门。”
停顿片刻,他又道,“不起也行,如果你想继续在床上待着——”
近朝颜一把捉住他的手腕,迟迟上线的理智告诉她,这男人就算发疯也不至于在外面的公共场合胡来,于是立即抓住机会,明明眼尾还挂着泪珠,却已经超大声地回答,“起!出门!”
男人又笑了一下,似被她的反应取悦,丝毫看不出之前生气时,情绪不定、周身空气寂静的恐怖感,看她只回答没动作,甚至还将她从床铺里抱起来,带到了主卧的浴室里。
已经完全习惯了他气息的女人都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从善如流地环住他的脖颈,直到视线注意到被换过的主卧四件套、地毯……
在洗手台前被放下来的时候,她表情又陷入呆滞。
云雀恭弥替她挤好了牙膏,看她还没动作,眉尖蹙了蹙,低声道,“是要我帮你刷?”
“!”
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的女人疯狂摇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牙刷,往嘴里塞的时候,还不忘抬手去推他,把他推出浴室,然后低着脑袋、一边提醒自己忘掉之前的那些场面,一边刷牙。
等到她洗漱完,走去衣帽间时,正好见到在换西装的男人,目光触及他肩背时,近朝颜条件反射地后退两大步,触电般地挪开了视线。
她已经不再是无知轻狂的小松鼠了,有些美色欣赏的代价实在太高昂,还是不看为妙。
如此想着,近朝颜决定去找云豆,借着撸小宠物的感觉、帮助遗忘之前这段时间的恐怖体验,然而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云豆,倒是看到了被换过的沙发被套、客厅地毯、还有餐厅椅子。
近朝颜:“……”
几分钟后。
换好西装、打好领带的男人从衣帽间里出来,本来正在系外套的扣子,谁知却见到蹲在地上、浑身散发着自闭气息的近朝颜,像是一颗热带丛林蹲在树下的蘑菇。
云雀恭弥不解她这古怪的状态,扬了下眉头,“在想什么?”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近朝颜气若游丝地抬起头来,目光很绝望地说道。
“?”
“就是,被子这些……是谁换的?”
“你的管家。”
“……”
完全猜到答案、提前社死了五分钟的近朝颜在想,鲨了她吧,谁来都好,或者实在不行她去看看白兰的骨灰凉了没,把那个家伙复活让他再毁灭一次世界也不是不可以。
云雀恭弥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上次也是她换的。”
……上次?
近朝颜已经闭上了眼睛,浑身散发着安详的气息,不论下一秒谁抬来一副棺,她都能就地掀开盖子、毫无违和感地躺进去。
后知后觉猜到她露出这幅神情的原因,男人抱着手臂在旁边看了会儿,饶有兴致地问,“近朝颜,你打算维持这幅状态到什么时候?”
“到我生命的尽头。”女人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并且在用心祈祷,眼一闭一睁,希望这辈子立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