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云雀恭弥走到近朝颜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几秒,在她茫然地眨着眼睛时,蓦地背过身,膝盖半蹲,侧过头道,“上来。”
近朝颜:“?!”
她过于震惊,下意识地听从了这个指令,但等真的被对方背起来,视野抵达平日未有的高度时,才惊愕地用掌心扒着云雀的肩膀问,“你——”今天吃错药了?
话到嘴边,她改成了更委婉的一句,“你跟我印象中冷酷无情的老公不太像啊,是不是中幻术了?”
女人湿热的气息随着话音一起落在他耳廓边。
又因慢条斯理的说话频率,声息忽冷忽热。
云雀走路的脚步停了停。
他说,“闭嘴。”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还你刚才那招的人情。”
哦。
近朝颜再次被提醒之前发生的事情,蔫蔫地安静下来,趴在他背上,因为林子里太过安静,后面的草壁和千奈又不聊天,她不知不觉感到困顿,但是却睡不着,思绪漫无目的地晃荡。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上忽然落在一道重量。
应该是先前被派出去探路的云豆回来了。
她略微动了下,云豆也跟着用爪子扒拉她的头发,在她脑袋上跳了跳,“朝颜~朝颜~”
“嗯?”没睁开眼睛的女人懒懒地应。
云豆看她兴致不高,没办法和她亲亲抱抱贴贴,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就跳到了云雀的头上,开始叫另一位主人的名字:“云雀~云雀~”
云雀恭弥却蓦地出声:“近朝颜。”
“……唔?”
好不容易找到点困意的人勉强应了,旋即听见男人很平静地问,“小奶狗是谁?”
——哈?
近朝颜被问懵了。
她没力气睁开眼睛、以为自己是太困了,所以迷迷糊糊地反问:“什么?”
-
那天究竟花了多少时间走出那片无人区,近朝颜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忽轻忽重,隐约听见有陌生的声音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又有千奈在旁边说什么“惊吓、心事太重、发烧”之类的词。
诶?
她又生病了吗?
思绪沉沉浮浮之间,她听见有道声音轻笑着,说了一个词,“小老鼠。”
近朝颜突然就被拉回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境里。
梦里她是那只努力伪装成仓鼠的小松鼠,总被气息可怕的大猛兽戏弄于鼓掌间,最后忍无可忍、鼓起勇气说道,“不是老鼠!是小松鼠!”
说谁老鼠呢,礼不礼貌?
大猛兽似乎被她的回答所摄。
上次在梦里她没看到大猛兽在听见自己自曝身份之后的反应,但此刻,周遭环绕她的气息却与那个奇怪梦境吻合上了。
“小松鼠?”
她听见对方重复了一遍这个身份。
旋即,温热的、暖和的掌心覆于她的脑袋上,却不再是梦境里用利爪将她按在地上无法挣扎的感觉,近朝颜听见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小松鼠。”
在云雀恭弥看来,这两个物种没什么区别。
都是胆小如鼠。
但这只胆小的、拥有强大力量却不知如何使用、身躯羸弱到风吹就倒、并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动物,今天却鼓起勇气、用她潜意识里抗拒的方式,保护了身边的人。
起初云雀并未意识到,消灭敌人这件事有什么不对,还是将人带到了村庄,发现近朝颜发烧,请来了这边的乡镇医生,才后知后觉地明悟到——
她在害怕。
她和原来那个近朝颜性格一点也不像,可是又在某种程度上重合,比如遵纪守法、规矩又乖巧。
他看着面前因为夺去陌生人性命而不安、在梦里也不安稳、迟迟没退烧的人,片刻后,忽地说道:
“你今天做得不错。”
也就是在这句话落下之后。
意识一直在黑暗中疲惫徘徊、仿佛背负着什么无法解脱,困顿却迟迟无法安心睡去的人,忽地松懈了心神,灵魂被从黑暗之水中捞起,被放入柔软的、漂浮的团团云朵里,终于沉沉睡过去。
连无意识紧蹙的眉尖都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