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则在庙会里边走边寻。
那边闵懋似撒了野的猴子,扯着余锦年狂奔了两条街,害得苏亭阿春两个跑得肺快咳出来,再停下,已是到了庙会市集的另一头,游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但旁边的铺子却比先前的街肆文雅了一些,俱是什么书画铺子、古董铺子,亦或者是首饰店。
想来又是闵三公子的收藏癖发作了,非要买点什么“高雅”的玩意儿回去。
那些东西余锦年也不懂,闵懋正闷头看着店里的一副扇面,与人聊起此扇为何人所绘、是否是此人真迹云云,争得面红耳赤。庙会是百姓们的欢闹日子,所以古董铺子里并没有几个人,余锦年左右转了转,见多宝格前站着个男人,良久也没走动一下。
那格上是对琥珀琉璃杯,以余锦年的本事,自然是看不出有何珍贵,但从那男人的神态来看,应当是十分满意的。
他伸手去拿,格笼不高,他取得也很顺利,但就那么一刹那,那人脸上露出个痛苦的表情,手臂也僵住,那只琥珀杯似抹了油一般直从他手里往下滑,而他虚虚抓了几下,竟没抓住。
余锦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跳过去,两手在他袖下将那只价值连城的琥珀杯捧住了。
“呼……”余锦年长舒一口气,把酒杯小心翼翼地搁回格笼上,感慨道,“好看的东西都是易碎的,小心一点呀!”
燕昶略显僵硬地放下手臂,道了“多谢”回神要走。
余锦年留意到他极不自然的右臂,奇怪道:“肩膀不好?受过伤?”
燕昶停下,下意识将手臂背到身后,皱眉回头看他。
余锦年将他快速打量一遍,说:“如果是酸胀僵疼的话,回去时经过药坊,买些艾绒,捏成小揪子。早晚两次将艾点了,用一片姜隔着,炙烤感觉疼痛最烈、或者筋骨最僵之处,待艾柱燃尽,再慢慢抡动手臂三十下。”他说着举起右臂,示范该如何抡臂,“切记要慢要柔,不必过刚……如此一番,虽尚不能治本,但这两日却能舒适一些。”
燕昶谨慎:“你懂医?”
正说着,周凤找了来,急急匆匆叫了句“主子”,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燕昶张了张嘴,却发现这少年已转过了头去。
余锦年远远瞧见对面河边搭起了一张露台,高高挂起一张红幡子,上书“识花会”,台下男女老少拥簇,似乎很是热闹的模样。也就没再管那主仆二人,而是兴冲冲叫上苏亭:“苏亭,阿春,我们过去瞧瞧!”
苏亭左右都听余锦年的,二话没说就跟着过去了。
好容易挤到了外围,旁边也都是不明就里过来看热闹的人,余锦年随口打听了一番,东拼西凑地才大概听出个囫囵意思——这场“识花会”,原是本地一制香大商做东,搭了擂台,凡是有志之士均可上去挑战。既是香商之擂,考验题目自然是脱不了花花草草之事。
据说成绩斐然者,还有大赏。
此时赛过半程,已有不少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余锦年瞧着有趣儿,况且这花草也算是他的强项,于是也跟着拿了个牌,混大流上去耍了一把。
头题虽是拦住了几个门外汉,倒也不如何难,是从几个长相极为相似的“小粉堆”里辨别各自都是何种香料。
这所谓香,大半都也是药,既是药中品,便都是余锦年的囊中之物。诸如沉香、木香、丁香、麝香之流,香味各有不同,又如冰片、白芷、白芨、甘松,更是气味独特,至于薄荷、白檀、龙脑香,在余锦年鼻子下一过,他便能嗅出个七七八八,更不说这些香料粉末在颜色、手感上又各有差异。
于是没费多长时间,他就写好了答案。
交了纸,余锦年转过身来,笑着朝台下的苏亭招手,俨然一副“看我厉不厉害”的得意表情。阳光落下,透着他的瞳仁,映出一圈琥珀色的柔光,有少年气,更有一种辨不清的但却叫人觉得舒服的东西,是光明磊落,更是伶俐天真。
看他那么笑,眼睛眯成弯弯的一条,眼尾却微微的有一点天然的翘,像是把藤蔓盘底的嫩钩,将人坠在沉渊底部的的心往上轻轻地挑了那么一挑。
燕昶握了握拳,又松开:“此人是何人?”
周凤“啊”了一声:“不清楚,听口音,也不似当地人……”
燕昶道:“去查查。”
第109章 驱蚊香
余锦年过五关斩六将,除却在赋诗写字上当了回睁眼瞎之外,其他几轮俱都名列前茅,比到最后,台上竟只剩下他与另一个书生。他一时玩到兴头上,生出些好胜心,便想将对面那个给比下去。
这最后一轮,乃是比合香。即是东家定个题,由他们自由揣摩,用台上所给出的几十种香料,自行选择,合出一种符合意境的成香,由东家来品鉴,定出赢家。
余锦年对制香没什么钻研,只是求学期间闲暇无事时粗略地涉猎了一些,但也大都是香药,起个强身健体、安眠宁心,或者提神醒脑的功效,眼下要考合香,着实不是他的强项。但他上都上来了,断没有中途放弃的说法,便当是玩玩罢了。
等了片刻,题目出来,道是“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