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余锦年偷偷道,听听而已么。
风波寺原本不叫风波寺,而叫阿兰若寺,乃是两个番师跋山涉水而来,言此地物华天美,便广收信徒,开寺讲经,据说其经义与普世佛法有些差别,具体差别如何已不可知,只知当时信众颇多,这阿兰若寺也因此盛极一时。
后来前朝某任君主极崇佛法,见不得有番人传颂异教,便下令驱逐国内所有番师及其弟子,阿兰若寺自然在劫难逃。人去寺空后,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才来了一位本土经师,也看中了此地,便重新将破旧损毁的寺庙修葺一新。
因寺庙建于山上,自山间最高处望去,风过处,苍山翠林犹如绿波拍岸,于是换名“风波寺”,重又开坛,如此近百年,风波寺才再现当年风光。
今日虽是鬼节,风波寺上仍是人影憧憧,信男善女络绎不绝,余锦年两人挤在那出行车马之间,好容易上了山,来到寺门前,却又因初次来此寺庙,找交接地点又找了大半时辰,等到了约定好的后寺门外的榕树时,那男人已经在树下等候多时了。
余锦年忽地一愣,人是那个人没错,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穿着僧服的年轻和尚,怨不得昨日来订食时要将头包裹起来。
他斜看了眼季鸿,季鸿好像早就料到了,没有分毫惊讶之情。
但不管客人是何身份,余锦年都只是拿钱办事的小伙计而已,他赶忙回神,将食盒递给那人,又掏出一袋糖姜片,说:“师父吉祥。实在对不起,来时路上遭遇了车马队伍,耽搁了些时辰,方才上山时又走错了路……这是自家制的糖姜片,您之前吩咐说要重糖重姜,想来您也应该喜欢这个。”
青年收下食盒与糖姜片,依旧是那般和气道:“言重了,我尚且只是个沙弥而已。多谢老板走这一趟,也多谢您的糖姜片。”
“应该的,应该的。”余锦年应和道。
那青年似乎也不愿与他们多说,行了单手礼,便拎了食盒沿着后寺门斜侧的小路走下去了。
目送年轻师父消失,余锦年抬头与季鸿道:“既然来都来了,不若也进去烧柱香,替二娘祈祈福?”
季鸿捻起袖口,与他擦了擦因走得匆急而冒出的细汗,才慢慢应了个“嗯”字。
不过两人话音刚落,突然一直紧闭的后寺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撞开,跑出个形容慌张急促的年轻女娘来,她怀里还死死抱着几张书页,也不知是从哪里撕下来的。
她刚跑出来,后头便追来两个小沙弥,口中喊道:“站住,站住!”
小女娘边跑边喊道:“我找成空法师!我找成空法师!”
后头沙弥苦恼道:“都与你说了,我们寺中没有叫成空的师父。可就算你要找人,却也不能偷偷跑进我们藏经阁,来撕我们的法华经啊!”
另一个沙弥抬脚去追那女娘,又朝同伴喊说:“你与她说什么,快去将这几页法华经追回来,否则师父定要骂我们了!”
女娘喊:“他就是你们寺里的,快请成空法师出来!他说过会给我家夫人驱邪的!”
他们三人你追我赶,那女娘还口口声声嚷着要找一个并不存在的“成空法师”,因她逃跑间回头瞥了眼两个小沙弥的位置,却因此忽略了前头。
竟是一头朝余锦年撞了来!
第41章 消风散
余锦年躲闪不及,与那女娘撞了个满怀,下巴磕在女娘硬如磐石一般的脑门上,踉跄朝后退了两步,摔了个结实的屁股敦。
小女娘也撞懵了,怀里的法华经页也雪花似的乱飞,有一张啪得糊在余锦年脸上。
两个沙弥呼呼跑来,一个去捉那小丫头,另一个则去捡散落四处的经页。
余锦年将脸上经页揪下来,正大呼倒霉,上午才咬了舌头,现下又被磕了下巴,这小女娘的头怎么这么硬?正感慨着,一人冲过来从他手里抢走了那页残经,连同她手里仅剩的两张一起叠吧叠吧就往胸口的衣襟里塞。
眼看着她胸前鼓鼓囊囊一片,藏得正是法华经页,那两个小沙弥反而不知所措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他们也不能去撕人家姑娘的衣领啊!
其中一个方脸沙弥急道:“女施主,我们寺中真的没有成空法师!”
另一个圆脸沙弥也说:“是啊是啊,你快将法华经还给我们罢!”
没想这小女娘一改之前彪悍,转而哭哭啼啼起来,边退边道:“我们主子听说,用大师父写的经文符纸制成的五彩衣,可以镇鬼。两位师父行行好,大发慈悲,就把这几页经文给了我罢,不然我回去也是要被打死的。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何来此说法啊,这是无稽之谈!”两位小师父一脸苦相。
那小女娘忽地动了动身,余锦年这回学聪明了,率先一个骨碌爬起来,躲进了身旁男人的怀里。感觉到胸前瞬间挤进来个少年,季鸿心下微颤,顺势将他护住,往一旁闪了闪,与那突然撒腿往山下跑的疯丫头错开了身。
余锦年松了一口气,抬头越过季鸿肩膀,往山路上看了一眼,感慨道:“撞死我啦,怎么什么人都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