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集见他回来,脸上松了口气,忙替他掀开帐帘,小声道:“今日又冷了,小的给帐中新添了一盆炭火。世子今儿个又看了一天的图,晌午时咳嗽好些,却也没吃什么东西,卫将军那边说是得了几块腊肉,听说世子病了,就给送了两条过来。下午那会儿世子打了个盹,那图合着衣角险些就掉火盆子里烧着了,嗬!真是惊险!”
余锦年听他事无巨细地说完,又习惯地掏了银子打赏,吴集拱着手道“不敢不敢”,头摆得似拨浪鼓,坚持不收。
余锦年一脸懵懂,觉得他奇怪。
瓦罐支在小泥炉上,烘干了百部,加上清酒,再合着陈皮和苏叶一起煮,都是理气止咳的药,两块炭火在炉里慢慢地烧,帐子里渐渐扬出热酒的香气。帐中即便清冷,也有了点暖和的味道。
那厢闵将军需清热解毒,这帐季公子却得疏风散寒,余锦年让人用卫鹤送来的肉干切碎,加了把子菜叶,煮了一碗面条,上头卧一个荷包蛋。行军时,啃硬得磕掉牙的大饼就齁死人的咸菜疙瘩是常事,闵霁也不例外,只有打了胜仗,才有肉吃有汤喝,季鸿能有嫩软的小面条,已经是优待了。
余锦年盯着他吃了面,又看他吃下两盏陈百紫苏酒,这才把堪舆图还给他。仲陵城在地图上四四方方一块地,与天下所有的城池一样,没什么特别稀奇,季鸿指着图上筷子尖那么大一节的地方,那就是仲陵城的崇天门,他说:“宋骋就死在这。”
余锦年有一瞬觉得,仲陵城一日收不回来,这两人的病怕是一日就好不了。这天杀的燕昶!
……
闵雪飞哑着嗓子上马,一路东进,今夏发涝今冬冷,都是祖宗留下的经验,北方大风呼啸,南方更是阴寒阵阵,淌河时水漫进靴腿里,一整天干不了。军队从信安县北边经过,只是择近路去东,并不会继续南下,也自然进不了信安县城。
姜小少爷来信,说信安附近已都是流民,被战争拖得面黄肌瘦。不过春风得意楼的生意还是一样的好,可见只要不是大难临头,豪绅们总还是要吃饭取乐,和寻常没什么区别。
听说季妃诞下了一对龙凤胎,顺顺遂遂,母子平安。一对皇子公主都白嫩漂亮,是半年来大夏最热闹的喜事,此乃大吉。可惜季鸿远在江南,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他这对外甥和外甥女。反倒是余锦年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想了想,若是以后贵妃成了皇后,那季鸿岂不就是国舅了!
余锦年斜着眼睛瞟了瞟季鸿,心道,这般年纪相貌好才品的国舅爷,待一切安定后,怕是要被各路媒娘踏破门槛。
又听说燕昶在仲陵城里大开杀戒,清洗撤换,分赏封官,什么礼仪法度全都视若罔闻,大有自立为王的意思。仲陵官僚纷纷站队,害怕晚站一步就要上城门楼子,与那个不懂变通的傻子宋骋相伴。
老燕家这根逆骨,算是戳在大夏天子的脸上了,他再嚣张一些,就能直接戳进天子的脑门儿里。
瞧燕昶这发疯的架势,是铁定了主意:就算是打不过江,拿不下夏京,也要生生在仲陵造一个南夏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