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诉完,连枝喝道:“谁许你在先生面前多嘴多舌,滚下去,自己领罚!”
那小太监放下东西,抽着鼻子退了下去。
余锦年虽说过想要透明管子,却也没说芦管竹管之类的不能用,实在是没想到这管子是这样来的,更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让人家敲碎了传家宝,心里顿时过意不去,觉得这几根玻璃重逾千斤。可是他转念又觉得稀奇纳闷,这世上竟有人为了毫不相干的人,甘愿弄坏自己的宝贝?
他抬眼去打量那年轻宦官,却也没看出他脸上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罢了,也许是天生有颗圣母心呢。
余锦年收回视线,再清点了桌上自己要用到的东西,回头对众人道:“接下来这屋中的人,留下两个懂医药的帮忙,其他人皆需回避。”话音刚落,那位陈御医便要求留下,说是观摩,其实也是想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余锦年自然不能不同意,而另一个要求留下的,竟然是连枝。
从一开始,余锦年就看不大懂这位连少监,说他趋炎附势,他似乎也不那么在乎身外之物,传家宝说碎就碎;可说他是清高自洁,他又攀附着司宫台大监,是诸人口中的为虎作伥的鸡犬。余锦年想了想,还是让他留下了,又点了个掌灯的小太监留下,才转头对季鸿道:“阿鸿,你知道我的要求,便去外头盯着些,那都是关乎人命的东西,少叫他们敷衍我。”
季鸿捏了捏他的手:“那你仔细些。”
送他出去后,余锦年将两手分别贴在闵雪飞胸肋两侧,两根拇指聚在前胸正中线上,静静地待闵雪飞呼吸几个来回,旁边陈御医看不明白他这操作,便凑了上来仔细观察。余锦年恍惚回到带师弟师妹出诊的日子,下意识讲解道:“你们看我拇指的移动,左手拇指在他吸气时会移开得远一些,而右边则几乎没什么变化,这作何解?”
陈御医恍然道:“可是此半肺纳气不足?”
余锦年微一点头,又将一手中指放在闵雪飞颈部气管上,食指与无名指各置于两侧锁骨处。显而易见的,中指偏向了没有受伤的那半,这说明闵雪飞左半胸当中,或有积气,或有积液,又或者气液并存,以至于将气管推向了未受伤的一侧。
查看了气管,自然还要再行叩诊,便是左手覆胸,右手指敲击左手中指,听闻胸腔中反馈而来的动静,来判断胸中此时的病况,这是在不能开胸探查的情况下,较为可靠的一种诊断依据。
闵雪飞两侧胸腔都叩过,便是陈御医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同,只是对此并不甚理解,此时他医者的好奇心胜过了其他,不由放下了姿态,认真向这少年学习起来。
伤侧下部有浊音,而上半却又有鼓音,这是最复杂的情况了,说明此刻闵雪飞的胸腔内,的确是既有积气,也有积血,乃是气体与血液并存的血气胸。二者压迫着半侧肺脏,这才使他疼痛难忍,呼吸困难,且越是拖延日久,越是危重,若不及时治疗,恐怕明年此时,他们就得来给这位闵二公子上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