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再次静下来时,余锦年才到地上去摸,也没怎么费工夫,就摸到了一只铁物,有尖有棱——竟是一只箭头。他皱了皱眉,刚想扔,又收了回来,悄悄放进怀里。这才爬起来,慢慢摸到手边的桌子,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摸索到茶壶,拎起来灌了两口。
呸,今天的不是清水,而是枣汤,加了不知多少糖,甜得发苦。余锦年勉强咽了几口,赶紧放到一边。
此处比船上更黑,黑得让人心慌。
怪不得燕昶叫它“哑室”。
被丢进来的时候他是昏着,并没有看到这间屋子的全貌,也不知房间里到底都有什么,因此头一天吃了很多亏,如今小腿和腰侧还留有撞在墙角桌角的淤青。只他哪里是老实的人,即便是腰酸腿痛,也不甘寂寞地东摸摸西摸摸。放在寻常时候,一眼便能扫尽全貌的小房间,他竟是花了好几个时辰才摸索出个所以然来。
由此才体会到盲人摸象的滋味。
几个书架,塞满了各种书卷;一张宽敞厚重的实木桌,桌上零散着似乎是文房四宝;一张罗汉床,床前摆着个小矮几并一对蒲团。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没有光,更没有声音。
第一日燕昶没有来,此后几天他也只是跟着送饭菜的小厮,进来瞧一眼,余锦年也只有这时候,才能接触到一点微弱得可怜的烛光,伴着精致的菜肴,连入口的每一粒米都令他生出一种珍惜之情。而每次燕昶一走,势必会将他那点心心念念的光源一块儿带走,只留给他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余锦年只能数着自己的心跳,听着血管里血液的穿梭,又或者玩弄着手腕上的银链,等待下一次燕昶的到来。
根据燕昶来送饭的频率,他推测自己只被关了短短的几天,但这几天度日如年,因为时间在他的感受里,被毫无道理而又无情地拉长了。
他觉得自己的感知似乎更加敏锐,又似乎更加愚钝,仿佛周围一切都静止了,只有他一个活物,独自呼吸、独自睡眠,自言自语。那些他平日里完全不会惧怕的东西,却在这时被一点点地放大——虚无的想象,空荡的回声,和漫无边际的孤独。
余锦年自认并不是悲观的人,可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对黑暗产生恐惧,他对希望的期骥大大降低,甚至有过那样闪瞬而逝的念头,想求燕昶留下一截烛头,哪怕是指头那么短短一截,都能让这静得恐怖的盒子亮堂起来……尽管他明知道,这些不过是人生理和心理上本能的反应,也是燕昶想要看到的结果,倘若他张嘴求了,才正中那王八蛋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