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淅沥沥的水声,不似雨,比雨更厚重粘稠。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呆躺半天才找回手脚知觉,之后才慢慢睁开眼,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木质雕花的窗椅卧榻,锦被如云,薄纱笼笼,帘外日光熹微,一点清清淡淡的薄荷龙脑香在鼻息之间萦绕,使他原本昏沉重痛的头脑得以轻松几分。
“醒了?”
余锦年听到声音,本能地以为是季鸿,偏头去看,却见是另一个人影,身形与季鸿截然不同,正端坐在帘外的一方书案前写字。他还有点迷糊,坐在床上愣了一时半会,才恍惚意识到昏倒之前发生了什么,于是腾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紧接着撩开床帷,下床。
因为药劲还未尽散,视线里有些模糊,因此起身时还晃了两晃。他也没闲心去套鞋袜,径直踩在了地上,更不知晓自己脸色有多难看。夏老板匆匆搁下笔来搀扶,他却将胳膊一甩,重重打了他一巴掌,厌烦道:“走开。”
他不接受燕昶的“好意”,自己两手贴着床沿和立柜,光着脚一路摸索过去,虚虚晃晃地向门的方向走,等好容易走到了门前,一巴掌探出——竟抓了个空。
——视觉一旦不敏锐,连方向感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
燕昶跟在他身后,在他尝试了两次都没能准确握住门栓后,终于伸手,替他把手拨到了正确的位置,终于拨出了那根小木栓。
门一敞开,一阵腥冷河风迎面吹来。
尽管看不甚清,余锦年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在东崇府城里。
余锦年摸到甲板上,面前是宽阔汹涌的河水,燕昶在背后不急不缓地跟上来,似怕他头昏翻下去一般,不由分说地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道:“睡了一整夜,饿了罢?厨下一直备着温粥,既然起来了,便不要站着吹风,回去用些粥汤。”他出声唤一直守候在旁的周凤过来,吩咐上些温软可口的粥水。
周凤才领了命,余锦年抓着船板,一张口就是一副沙哑嗓音,但仍然止不住想要讽刺对方:“昧着良心说话,舌头也不打结,夏老板的确是个人才。不过夏老板的东西我可再不敢吃了,昨日才尝了个番茶,便一整夜不知人事,现下尤想呕吐……可见夏老板的东西太过高贵,我这等平民是消受不起的。”
余锦年本是说出来恶心恶心对方,可这胃里也的确是难受,话音刚落,他就扒着栏杆一弯腰,转头当真呕了几口酸水,不出意外,弄脏了人家金丝银缕般的锦绣衣裳。
燕昶下意识松了手,退后两步,低头望着自己衣摆上的秽物皱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