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客人的眼神凛了一下,刚才那只巨龙的存在还是颇有威慑力,我并不难想那种因为不了解而升起的恐惧——那是我最常遇到的东西。迪安施了一礼,当然那只是基于礼节,实际上他做那种事时依然很奇妙地仿佛高人一等。“你确实需要休息一下……再见,老对手。”他说,“另外我得说这么多后我依然不赞成你的观点,法术无非是力量的追求,目标专一才更有利于获得,我从不喜欢那些无聊的创意。”
“也许你觉得从山上劈下块巨石放在风神像上更合适,因为质量上前者更实在。”我淡淡地说,“再见,我和优雅无缘的老对手。”
“希望下次再和你讨论时不是在冥府,”他微笑着说,看了一眼弗克尔斯,“走吧,元帅。我不想和你争论他乱七八糟的性格,虽然我很理解你的愤怒,”他低低笑起来,“但这种强迫太下流。”
他抬起手,开始默念咒语。“等一下!”弗克尔斯说。
“我不想和你交谈,”迪安说,“我只让你离开,就是这样。”
我感到细微法术的波动,两个人无声地离开了我的帐篷,相较之下独自一人的空气确实更让人舒适。我用旁边准备好的柔软浴巾擦干身体,丝绸的睡衣下放在炭盒,温暖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感觉很好。
我把自己放在床上,身体因为久违的放松发出舒适的叹息,我可以清楚地感到胸前危险的诅咒正在被那强大的鲜血慢慢消耗,不出一顿饭功夫,便可以完全消失。
是的,我的身体很快便可以脱离了那威胁生命的诅咒,那只我用古魔法降服的巨龙正在不远的森林等待我,我已经明确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将披上我的灰袍,这一切可怕而烦乱的旅行终到了结束的时刻。我的下一站便是我的亡灵森林,或者别处,谁知道呢,必竟这个身体已经允许我再去遥远的边境采药了。
一切都很美好,我闭上眼睛时想,这是我这三个月来睡得最为舒适和安心的一次,我终于要回家了,回到真正属于我的世界。就在我一觉醒来之后。我这么想着,然后让疲惫的身体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人类的世界似乎总不会给我我预定的结局,那和法术严密的体系不同,它们似乎总在和我作对——我这辈子都没有像我再次醒来时那么糟过,即使是我曾身中诅咒,命悬一线的时刻。
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是在晃动的车厢里,实际上它晃动的并不是很厉害,那更像是个小型的行宫,它被驮在四只在平稳著称的飞行龙背上,身下铺着柔软的丝缎,半透明的丝绢层层叠叠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却挡不住新鲜空气和偶尔拂过的微风,每一处都写着精致奢华和匠心独具。
这是一个对于行军过于豪华的小行宫,能呆在这辆军车上曾经让讨厌旅行的我很是庆幸了一番,可是现在……
“你醒了?”一个声音说,我注意到弗克尔斯坐在我旁边,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我身上仍穿着入睡时的丝绸睡衣,可平日一觉醒来,我应当精力充沛才是。——是的,我从未像现在般觉得如此疲惫和无力,手软绵绵的抬起来都艰难,那是一种仿佛骨髓都被抽空的感觉……仿佛所有我视之如生命的东西突然之间离我而去了!
这意识让我的身体猛地紧绷起来,弗克尔斯微笑未敛,声音温柔得像在和受惊的小动物讲话,“你睡了三天,凯洛斯,我们现在正在回王都的途中,你就要成为国王了,也许我该改口叫您陛下。”
凯洛斯这个名字让我突然打了个寒噤,他的语气如此温柔与笃定,仿佛一句话就足以否认我真实存在的事实!“你干了什么?”我问,惊讶于自己发出的声音如此干涩,那是一种近乎惊惧的敌意,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但体内彻底空荡的感觉让我恐惧!
他绿色的视线温柔却冰冷地停在我的左腕上,我猛地抬起腕子,接着我看到了上面多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象牙镯子,也许它更像一个护腕,大约三指来宽,半指厚,衬在王子白皙的腕子上散发着圣洁高贵的光芒,是的,它确实神圣,因为它是圣器!
上面精细地雕着梅莎柔斯的神纹,以及圣魔法关于停止和防御的符字,无一不精致漂亮,却散发着绝对而残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