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境说:“他为了给她妈妈筹钱治病,把唯一住房卖了,买家就是他们楼下的邻居,价格却只是市场价的一半。”
齐北崧立即明白了:“邻居趁火打劫?”
“对。”雷境说,“但这邻居也总算没做的太绝,允许他们母子在房子里继续住到春节以后,等过了正月再搬。咱们当地有习俗,正月不能搬家。”
齐北崧正色道:“以后碰见这邻居,给我好好收拾他一顿。什么烂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用这点小恩小惠就想弥补吗?”
雷境很想问程家儿子到底是你仇人,还是你对象?好不容易才忍住。
“明天上午去他家看看。”齐北崧说,“他既然不在医院,说不定就在家呢,去碰碰运气。”
“好。”
齐北崧说:“我早上看到他,感觉他好像是病了。”
雷境想:病了你还撵人家?他想起程几那个“停战二十四小时”的要求,正要提又被齐北崧打断。
“就开那辆宾利慕尚去。”齐北崧又说,“我挺好的一辆新车,他偏要跟警察说里面有炸弹,明天如果运气好抓住他,我就把他捆在后座上闻闻火药味儿,让他给我拆一个现成的出来!”
“……好。”
齐北崧还是走了,齐老爷子的一个电话把他调了回去。他不听他老子的,却听他爷爷的,主要因为老爷子年纪大了,刚动过心脏手术,他害怕一不小心惹得老人动怒,伤了身体。
半夜,程几的体温又高了上去,他终于无奈地承认,发烧并不是因为他乳头破损,而是由于感冒。
他有多久没有因为感冒发烧了?他因受伤发过烧,因肺炎发过烧,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鉴于本来就隔世了,所以他决定不必那么沮丧。
多亏他年轻,加上病房里温度高,他后来发了点儿汗,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就觉得好多了。
他起床穿衣,偷偷溜到程女士的病房门口观察,发现雷境已经走了,齐北崧更不可能在,躺在隔壁空床上呼呼大睡的是王北风。
王北风身高大约一米九零,小小的病床几乎都装不下他,所以他脚挂在床边和衣而眠,鼾声震天。
程几想金钱权势在哪个世界都是通行证,就这么一拨明显不是病患家属的人,每天面目不善地来来去去,医院居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说不定背后还配合他们对付自己。
王北风睡得死,程几轻手轻脚走过去摸了摸程女士的额头,只觉得触手微热湿腻,和昨天并无差别。但医生提醒过程女士的尿量减少,让程几注意观察。
对于程女士而言,器官衰竭必然会发生,只是早晚。
他惆怅地坐在床边,突然王北风咕哝了一句梦话,把他吓得一矮身,好在那兄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继续打着呼噜。
程几凑近了打量王北风,这哥们的长相比较粗硬,和传统的帅不沾边,属于型男。
程几张了张嘴,无声地对他说,谢谢!
不管王北风出于什么目的,他都谢谢他陪伴程女士。
说实话,躺着两个频临死亡的陌生人之间不太好受(病房里还有另一位丧失意识的老者),王北风愿意这么做,其一说明他胆大,其二说明齐北崧开给他的工资真挺高,其三说明他忠诚。
程几喜欢忠诚的人,不管他忠诚于谁。
程几简单收拾了一下,在清晨离开长康医院,吃完早饭后乘公交辗转前往工人新村,今天他想回家。
他知道房子已经卖了,只是去碰碰运气,因为他发现身上带着一串钥匙,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老公房的单元门以及家中防盗门的钥匙。
在车上他短暂打开了手机,徐乐乐和周经理都给他发过消息,徐乐乐发了三四条,基本是问出什么事了,在哪儿?
周经理也发了三条,第一条是“你对齐少做了什么?”第二条是“躲起来,暂时别出来。”第三条是,“我已知你母亲转院,你先安顿,我抽空来看你。”
啧,仗义!
程几来到这个世界几天,虽然鸡飞狗跳,疲于应付,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和他上辈子的那个一样不完美,却也一样不乏善意,至少在这短短几天内,他所获得的帮助远比伤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