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就算被自己摧毁了毕生信念,也会温柔笑着保护自己到最后一刻的男人。如果这都不叫父亲的话,还有谁当得起这个称呼?
在这两人一脸深刻地讨论着血缘问题的时候,殷寻问却是默默将视线投向了周围躁动不安的人群:这比试还能继续下去吗?父亲开口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不战而屈人之兵。若是阮昧知抛下自己去给他父亲收尸又该如何是好?
“阮昧知,你看这比试……”殷函子和殷寻问还是很有默契的,紧追他儿子的思维步伐,不合时宜地将话题拐向了当下。他倒是很想知道,现在阮昧知会怎么选择。要是阮昧知现在还有心情勾搭自己儿子的话,那他就是个纯人渣不解释。
阮昧知一愣,这才想起眼下还有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需要自己上场。阮尔踱生死未卜,阮昧知自然没心情继续比试。所以明知希望渺茫,阮昧知还是怀着一线希冀开口道:“掌门你的意思是,因为体谅在下难处,故而取消比试?真是感激不尽。”
“你想都不用想。”作为一派掌门,殷函子的意志绝非区区阮尔踱或是阮昧知所能动摇的。
“那您是要推迟比试?”阮昧知厚着脸皮再次问道。
“要么继续比,作个天打雷劈的不孝子。要么立刻放弃比试,洗心革面作一回好人。你选吧。”殷函子语气冰冷,那双凌厉的眼,亦是平平垂下,避开了自家儿子愤怒的目光。
殷寻问冷哼一声,收回视线,扭头对阮昧知道:“昧知,不必为难,是走是留,我都陪你”
阮昧知深吸一口气,自牙缝中吐出一个字:“比!”
为这场结侣大宴,小寻已是付出良多,若他现在抽身,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那他就是毁了小寻心血和未来的罪人。就算他是个人渣,那也是有底线的。
殷函子一愣之后,瞬间黑了脸:“我真替阮尔踱不值。”
“你爱怎么骂随你。”阮昧知扯起半边唇角,冷笑着一字一顿:“也许这么说很无情,但每个人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于我而言,小寻最重要,胜过我的孝子之名,胜过阮尔踱,胜过你能拿来威胁我的所有物事。所以,我不会放弃。我和你不一样,我在乎小寻的感受!”
“……”殷函子被阮昧知吼懵了,恍惚间忽而意识到,小寻这孩子不止是自己养大的,也是阮昧知亲手带大的,阮昧知为小寻付出的心血未必就比自己少,这么想来——阮昧知果然是个禽兽!
殷寻问转头去看自家儿子,小寻果然已是满面飞红,双目含情,看得他那叫一个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放过小寻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而且……”阮昧知话题斗转:“横竖阮尔踱的毒不是已被您给解了么,我早去迟去都是一样的。”
殷函子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我猜对了。”阮昧知夸张地长舒一口气,看得殷函子满腔怨气。
“你诈我?”短短三个字,被殷函子演绎得抑扬顿挫饱含深情。
“很新鲜么?我还以为您早就习惯了呢。”阮昧知毫不留情地又往殷函子膝盖上戳了一箭。
“你怎么猜到的?”殷函子还是很费解。他一直觉得他离胜利就差一步来着……
阮昧知趾高气扬地哼唧一声,一扭头,打开禁制,径直走了出去。
“……”殷函子怒瞪着阮昧知那跩到欠扁的背影,深觉自己的智商被人给鄙视了。
殷寻问看着自家爹虽愤怒却不掩茫然的模样,不欲再激化矛盾,于是凑近了小小声地解释道:“阮尔踱本已心存死志,若不是求死无望,绝不会将假死计划对您和盘托出。而您一来就说出了假死之事……”
“不用你解释,我……我自然是清楚的。”殷函子嘴硬道,一想到自己一来就将真相给暴露了不说,还巴巴地拿这个威胁人就觉得又羞又怒:“最可恨的就是你们俩,既是早猜到了还跟我在这儿装半天傻。”
“不,我也是才想通其中关节,而昧知,一开始应该也是没想透的。”殷寻问摇摇头道。
“怎么可能。”殷函子嗤笑。阮昧知那厮精得跟猴似的,贼得跟狐一样,猜不到才有鬼。
“不管他说得如何轻巧,阮尔踱到底还是他父亲,阮昧知再冷情,也不可能在乍闻噩耗时,不乱一丝心神。”殷寻问看着阮昧知的身影,心中绵延起隐约的疼。
“我怎么看不出他乱了心神?”殷函子瞅着阮昧知走出禁制后,便直接宣布比试开始,麻利地命门人准备好针线锦帕,要与那洞渊门女修疏影在女红上一决雌雄,忍不住出言讽刺:“就算阮尔踱的毒已经解了,阮昧知身为人子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慢慢跟人比试,他倒是对我放心,就不怕我回去再把阮尔踱给弄死?”
怒气陡然蹿升,殷寻问对着自家爹冷嘲道:“明明是父亲你将昧知逼到这个地步的不是么?”
“你还小,难免为人所蛊惑。我是在为你好。”殷函子干巴巴道。
殷寻问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殷函子劝道:“你看那阮昧知对他亲父的态度,阮尔踱重伤,他却还有闲心留在这里跟人慢慢比试,待得一家家比过,最快也得明日才能有个结果。他若当真对阮尔踱有半分挂心,又怎会忍得这漫长煎熬。我就不信以他之智,寻不出半点抽身之法,以我看来,他根本就不在乎阮尔踱的死活。阮昧知对亲父尚且如此,将来对你只会更加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