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大能修士来这边观战,一是为了主持,二便是为了挑选合适的人罢了。
到底什么人才是合适的,都需要他们慢慢地看。
如今他们的声音是旁的人听不见的,第九场便这样开始了。
唐时的离去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他从道口便往山下走,笔直的长道,只有他一个,随便从九山隔出的十道之中的一个穿过,看到前面挂着的一块四方台会的石板,他便知道这每一个路口都是一样的。
出了这九山之后,唐时便御空而去,向着前面的过了修士的城池,一路往西,便看到了一些凡人的村落,甚至是小小的市镇。
唐时便在其中一个不知名的镇子边上停了下来,他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走过去,旁人也不知道他是修士,或者根本看不出唐时到底是个什么等级。
他凭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走,从有些吵闹的街道,一直到街道尽头的小巷,小巷尽头的枯树,还有枯树下站着的那一名和尚。
一妇人走过去,牵着自家的小孩,便给是非双手合十行礼,而后对是非说了什么,唐时也听不清,他现在没运用任何的灵力,只是站在街道上看那小巷子里,甚至觉得连是非的脸都有些模糊起来。
是非听了那妇人的话,便看向被她牵着的那一名小娃,只个扎着冲天炮的小男娃,不过哭哭啼啼,像是有什么病痛,是非的手掌便从他头顶一抹,温和如许,从不曾改变,眼帘一垂,便微微一笑。
也不见他手底下有什么光华闪烁,那孩子便直接不哭了,妇人惊喜地抱住孩子,却立刻哭了起来,是喜极而泣,是非便站在一旁看着,待那妇人谢过他走了之后,他才拨动着自己手中的念珠,重新坐了下来。
唐时看那妇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小孩子面上带着一层莹润之色,怕是此生都无病无灾了。
他看向了巷子深处,那枯树下的是非,一步一步地踏过去。
是非也像是终于发现了他,便抬眼看,眼底温和之色似乎不曾褪去,可是唐时却觉得陡然冷了一下。四方台会上,兴许还激战正酣,可是之前还在上面与唐婉相搏的唐时,此刻却像是远离了那些争端。
唐时走得很慢,在他距离是非还有十丈的时候,背后却忽然又有一串脚步声。
“和尚,和尚……大和尚……”
是之前的那小孩子,他从巷子口跑过来,短胳膊短腿,跑步的姿势是异常滑稽,他喊着的什么“和尚”“大和尚”之类的,让唐时觉得有些好笑。
那孩子从唐时身边过的时候,好奇地看了唐时一眼,只不过又看到了不远处的是非,便直接过去了,将自己手中握着的一块不大的馒头递出去。
是非微微一怔,却听那半大小孩子说道:“我娘说了,和尚你是大好人,我的馒头分你一半。”
是非终于伸出手去,将手掌摊开,光照着他那莹白如玉的手掌,便接住了那半大小孩子分给自己的馒头。
那孩子对着他一笑,便又跑开了。
是非的目光在那孩子的背影从巷子口消失的地方,移向了唐时,没说话,看着他。
唐时重新地一步一步走过来,便到了是非的身前来,他站着,他盘坐在那枯树下。
伸手将那馒头从是非的手中拿过来,看了一眼,竟然直接一口咬下去,咬掉一小块,砸吧砸吧嘴,道:“太久没吃过这东西,感觉味道还不错。”
是非手中空空如也,便也收了回来,却道:“你求仙道,当行辟谷之术。”
唐时嗤笑了一声,又咬了那馒头一口,不过眼底总有那么几分奇怪的暗光闪烁着。像是被是非这表情刺激了一样,唐时将那吃了一小半的馒头掰开,右手捏着却往是非的唇边送,调笑一般道:“是非和尚你是大好人,你的馒头分你一半。”
是非抬眸,看向唐时,只瞧见他那带着一如既往带着轻嘲的表情,似乎不曾改变,唯一的细微区别是——身上的煞气又重了。
“你杀人了。”
唐时看他不吃,像是嫌弃他一样,又是一声轻笑,却收回手来直接将那馒头塞到自己的嘴里,哼声道:“干你何事?”
是非给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看唐时满不在乎地直接一掀他身上那件花费绝对不小的画裳,便坐在他身边,继续吃馒头,过了许久,他才道:“煞气越重,心魔越重,他日你会为这血债所累。”
“和尚,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唐时吊儿郎当地坐着,也没问是非为什么会在这里,至少现在不会问——是非没有回答他,唐时便又道,“血债要血偿,我这不叫做‘债’,不叫做‘血债’,而应该叫做‘孽’,叫做‘杀孽’。”
又不是什么“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唐时手指一点自己的太阳穴,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知道功德吗?”
是非依旧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