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红这会儿已经完全不生儿子的气了,见丈夫这副脸色,她暗暗在桌子空里踢了下,不想他们父子在新年第一天就又吵起来。
封墨言还沉浸在妹妹病重的悲痛里,被父亲骂了也没说什么,反倒觉得骂骂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些的话,那就骂吧。
餐桌上安安静静的,气氛沉闷,却也安宁。
过了会儿,封墨言想到公司的事,抬眸看向封振霆:“爸,公司最近发生的事,你肯定也听说一些了吧。”
封振霆本来冷着脸憋着不满,一听儿子提这话,总算找到了发泄口,横声横气地道:“能不知道吗?他们都不知给我打了多少电话了,说你翅膀硬了,六亲不认!在公司里独断专行,什么意见都听不进去!”
封墨言冷静地说:“不是我不听他们的建议,而是他们太浮躁,总喜欢听别人怂恿,拿一些不切实际的项目来跟我谈。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开发新项目一定要慎之又慎,否则很可能……”
“你别跟我扯这些大道理!在商言商,我懂,可你也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宫北泽是个外人,他都能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可同样跟你姓封的那些亲戚长辈,又是什么位置?这一对比,放着谁心里没有怨言?”
封墨言脸色平静,“宫北泽已经离职了。”
“我知道,他自家后院起火都搞不定,早该回去做他的宫家太子爷了,跟着你瞎掺和什么!”
封墨言没辩解什么,餐桌上又安静下来。
片刻后,封振霆瞥他一眼,见他这次回来,明显脾气好了很多,不由问道:“你跟那个杨千语,真的合好了?”
“嗯。”
“打算一直走下去?”
“是。”
徐红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被封振霆递了个眼色,拦住了。
“知道你性子拗,我们也管不住你,随便你怎么来,反正要我们认可她,除非我两腿一蹬。”封振霆撂下狠话。
可在封墨言看来,父亲能说出这话,已经算是退让了——至少,不再棒打鸳鸯。
想着那个傻女人时不时劝他不要跟家里作对,他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也游说父母:“爸、妈,千千是你们看着长大了,其实你们心里很清楚她的人品性格到底怎样。只是这些年太多事夹在其中,误会太多,偏见太深,你们又放不下面子,所以……”
“停止你的自以为是!谁放不下面子了?”
封墨言才不管他们是不是承认,继续说:“你们好面子,不肯接受她,不肯低头承认错误,就一直这样僵着。可你们想过没有,一家人闹成这样子,外人也是在看笑话的,这也同样丢人。”
徐红本来念及儿子今天态度好,她也没计较,可听这话越说越过分了,忍不住又沉了脸:“墨言,你今天回来就是劝我们接受她的?”
“不是,我只是顺口提几句。日子幸不幸福,过得好不好,自己的感受才最重要,你们总把门当户对,把尊严颜面看得那么重,到头来会错失很多。”
“怎么,你还开始说教我们了?教我们人生道理?”封振霆放下筷子,又怒了。
放着以往,封墨言肯定摔碗走人了。
可今天,他一次又一次压下脾气。
一想着诗雯的病没得救了,他们不久之后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封墨言心里便难受得如刀割一般。
“算了,不说这些了,吃饭吧。”知道父母对千千的成见非一日之寒,他也没想能轻易化解,索性打住话题。
徐红再次惊讶。
儿子今天的态度实在好到反常。
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徐红突然发现什么,问:“你刚才说……这些年误会太多,成见太多——墨言,你是不是记起过去那些事了?”
“嗯,前几天记起来的。”
徐红激动地坐起身,“是吗?你都好了?又去看过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封振霆看向儿子,也有些意外,可很快又愤怒:“看看你这是为人子的态度吗?眼睛复明了不跟我们说,记忆恢复了也只字不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做父母的?”
往日,徐红才是那个脾气更大气焰更甚的,封振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出声表态。
可今天,两人反过来了,她一直是那个努力调和劝解的和事佬:“行了,你少说两句,儿子好起来了,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也吼吼吼的,吃饭!”
封振霆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
主要是这些日子,他确实收到了不少关于儿子的投诉,早想着找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可碍于父子间冰封僵持的关系,他不肯主动联系。
今天,这“罪孽深重”的逆子自己送上门来,他当然要旧仇新恨一起算!
一顿饭吃得硝烟四起,好在封墨言脾气大改,才没有闹得不欢而散。
吃完饭,他本想让阿全带人过来,把他送上楼看看诗雯。
可徐红上去看了,见女儿打完针又睡着了,便叫他不要打扰,下次再回来探望。
封墨言于是告别。
徐红送他到车边,看着儿子坐在轮椅上,出行都靠人帮衬,心里也不好受。
“下次回来,把孩子们带回来吧。”徐红主动开口,没等封墨言回应,又补充,“把那小丫头一起带着。”
封墨言吃了一惊,看向母亲。
可徐红大概是不好意思,避开了他的视线,脸色也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