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死寂,半晌后才响起了徐缓的脚步声,在榊诚的注视中,屋门打开,一名中年僧侣出现在门口,目光扫过榊诚与宫野大小姐,点了点头:
“主持请二位进去。”
说完,中年僧侣自觉退出屋外,带走了年轻僧侣,榊诚和宫野大小姐面面相觑,最后抬脚走进屋内。
冬日微薄的阳光透过木窗泼洒在地面上,空气中飘扬着淡淡的尘絮,入眼便是一面画着大大禅字的墙壁,榊诚转过身,望向跪坐在左侧床榻之上的红衣僧侣。
红衣僧侣已然步入了耄耋之年,胡须都全白了,老态龙钟满是皱纹的脸庞上,唯独一双眼睛还奕奕有神。
“南无”
红衣僧侣挥袖一扫,指向对侧的空蒲团:
“二位施主,请坐。”
榊诚与宫野大小姐坐上蒲团,还没等他们说话,就听见红衣僧侣说:
“18年前,一位名叫榊龙之介的施主突然登门,他询问了老僧许多问题,可惜老僧当时佛法不精,无法一一为他解答,后来老僧日夜修行,终于彻悟一二,始终在等待机会,如今他的后人登门拜访,老僧便知道,当初无法回答的问题,恐怕再也没机会亲口为他解惑了。”
“藤原主持,请问我父亲当初问了您什么问题?”
榊诚有些疑惑,在他看来,面前这位红衣僧侣,光是那份气势就颇有点得道高僧的感觉,虽然他一向觉得这种人属于老神棍,但人家毕竟活了这么大年纪,见多识广是一定的,仅从哲学的角度看,绝对算一位大师。
他也很好奇,榊龙之介究竟用什么问题难倒了对方?
“榊龙之介施主当初问老僧,生往极乐?死往极乐?”
红衣僧侣摇头叹息:
“如果二位施主知晓我教禅义的话,应该明白极乐二字的意义,真正的极乐,并非有苦有乐,而是没有苦受没有乐受,苦也乐,乐也乐,无苦无乐也是乐,这才是极乐。”
“从本质上讲,极乐其实就是一种平和的心态,无论任何事都不为所动。”
宫野大小姐轻声说:
“苦非苦,乐非乐,苦是乐,乐亦是苦,这是一种极为高深的境界。”
“施主说的没错”
红衣僧侣颔首点头:
“当时我能感受到,榊龙之介施主,还没有达到极乐的境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为他带来了痛苦,所以他想找老僧解答。”
“那藤原主持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老僧没有任何答案。”
红衣僧侣说道:
“修佛即是修心,心乱则乱,心正则正,佛法非善非恶,非不善,非不恶,即善即恶。”
“榊龙之介施主的问题,本身就没有答案,或者说他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决定,老僧愚钝,花费18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不悔”
宫野大小姐瞳孔骤然收缩:
“你是说,叔叔不后悔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南无施主天资聪慧,一语道破天机。”
红衣僧侣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对于这个问题,他自身似乎也有了答案,当初无法解答榊龙之介的问题,他现在已经可以回答了,但却无法亲口告诉对方,这莫不是一种遗憾,而一旦有了遗憾,也就无法到达真正的极乐。
“事到如今,老僧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二位施主。”
“主持请讲。”
“榊龙之介施主他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吗?”
“虽然结果延后了许多”
榊诚声音平静:
“不过我想他做到了。”
“善。”
红衣僧侣露出微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纸条放到桌上:
“榊龙之介施主离开前,将这张纸条留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
“我父亲说了什么?”
“他说,这是一份无法被偷走的宝藏。”
榊诚打开纸条,发现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须川水库。
“多谢。”
榊诚收起纸条,起身说道:
“藤原主持,我们先告辞了。”
红衣僧侣双掌合十,头颅低垂,沉默行礼。
拿到线索,榊诚与宫野大小姐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后院,打算先去找基德等人汇合,然后前往须川水库。
那里
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可就当他们走到前院大殿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了沉闷的钟声,一连七下,连绵不绝。
一旁扫地的僧侣听到钟声,立刻站定,合十诵念:
“南无”
“这是怎么了?”
宫野大小姐不解的问道:
“七下钟声,代表什么意思?”
“晨钟暮鼓,是许多教派都有敲钟的习俗。”
榊诚回头看向后院的天空,叹了口气:
“一般来讲,四下钟鸣代表丧礼,钟声越多,说明死者身份越高,七下钟鸣指的是寺院主持坐化了。”
“藤原主持怎么突然坐化了?他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用佛教的话来说,他这是放下所有遗憾,前往了极乐世界走吧。”
拉起女友略显冰凉的小手,榊诚说道:
“他的问题有人解答,咱们的问题,只有靠咱们自己去解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