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也从这人身上看到了那些珍贵被一一打破的痛。于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要将这个她认可的“同伴”救下来。
头一次,她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幸运,因为她是与对方伴生的人魔,这个强大的敌人、套着百花宗宗主躯壳的天魔,似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又或者说,对方也懒得将她如何。
只不过冷眼看着她护着苏明绣,像是看到雨天一条丧家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要去另一条同样湿漉漉的野犬旁,给对方舔舐湿润的皮毛。
“你好像很喜欢她。”
那个在荒火灼烧、山头残垣里仍旧一身白衣,连衣袖都没沾上半点灰烬的天魔仍旧惟妙惟肖地披着人间宗主的皮囊,唯有眼瞳的红色昭示了她非同寻常的嗜血天性。
岁意欢听见对方用那种看戏般不嫌事大的语气同她说道:
“可你们并非同路人。”
“我这徒儿天生道骨,是天道的宠儿,今日若不死,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定要当正道的领袖。
她生性嫉恶如仇,而你已同寻常魔族那般,沾了满手血腥,你猜他年重逢,她会如何待你?”
红衣覆盖在那片青衫上,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住对方身躯上那些更艳丽的鲜红,岁意欢在芥子袋里翻找,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灵丹妙药都找出来,往苏明绣的嘴里喂。
这时的她狼狈不堪,比街镇上所有垃圾篓里的旧布娃娃还要破,岁意欢觉得自己甚至稍稍用力些,就会将对方碰的支离破碎。
她没有回答天魔的话,只是以脆弱的后背当作唯一能保护“同伴”的盾牌,所有的心神都用来感受苏明绣那虚弱的、随时要停滞的呼吸。
有其他的魔族听从吩咐,在这场碾压式的胜利里,来到后方,想听天魔的指示。
期间,注意到岁意欢怀里那个百花宗活口,不由朝着这边露出杀意来,却被改了主意的领袖阻止。
“她要救,就让她救,小孩儿难免任性。”
天魔这般说着,在岁意欢看不到的角落,慢吞吞地给魔下了个新的指示,“打扫战场过后,再找个机会回来,将此人击杀。”
魔领命退下。
火光烧红了夜空,像是一团烙铁,岁意欢一面给苏明绣喂丹药,一面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在天魔的眼皮子底下将这人彻底救下来,她心中装着太多的事情,所以听不见天魔给她立下的审判:“今日你要救她的命,明日她却要拿你殉她的道——”
“你若不杀她,日后她必定用你的血染这九洲正道战旗,以你的骨祭四海修士魂灵,岁意欢,你是人魔,她是修者,你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第217章 原来我才是主角(13)
“醒了?”
岁意欢听见耳边泠泠声线,如春雨、似冬阳,她睁开眼睛,视野里总算没有刺目的红光,亦没有冲天的火光,她眼眸眨动,眼睫睁开的时候,见到苏明绣就坐在自己床前,屋里还有食物的香味,让胃比她的意识更先苏醒,“咕”一声同对方问好。
她心虚地掖过被子,将自己的肚子捂了捂,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又怕是自己那无穷无尽的噩梦还没结束,耳边“你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的声音还在,岁意欢就特别害怕下一秒苏明绣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将自己给灭了。
看她这么久都不吭声,坐在床边的人神情疑惑。即便在屋内日光被遮掩的灰暗中,姣好的面容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岁意欢眼睁睁看着她的面庞在自己的视野中不断放大、放大——
“没发烧啊。”
苏明绣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又后撤稍许,但两人间的距离还是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随后,她扣住了岁意欢的手腕命门,修者过于敏感的意识将对方指腹的温度寸寸传达,被握住手腕的人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
察觉到她的躲避,苏明绣怔了一下,也没强求,没再用灵力去试探她有无受伤,只是依旧用温柔的声音征求她的意见,“你太久没吃东西,我昨日在附近买了一只五彩雉鸡,给你熬了鸡丝粥,要不要喝一点?”
她和自己梦里见过的模样实在相差太多,既不是那副嫉恶如仇的、堕入泥沼也要顽强起来的。但离初见时的正义凛然,又似乎朦胧地多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岁意欢盯着她眼尾的那颗小痣在看,既然视线转到那附近,总难避免看见她的眼睛,此刻那黑眸虽是温柔的,却像是夜色里的长河,流淌着更多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近乎妖异,比起正道的修士……更像是妖。
对了,是莲花妖,自己先前猜测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