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周燕安的脸,但他高挑匀称的身形就足够让人屏息欣赏了,脱掉了飞行服、只穿着短袖衬衫和军裤,将他的身材比例显露得更为优越。他的站姿随意,卓然而立着,从军队继承来的挺拔已经不拘泥于某些固定的姿态,而是以一种昂然的气场显现。而当周燕安侧着脸的时候,以深蓝天空为纯色背景,能清晰看见他鼻梁、嘴唇和下颌的线条,如同雕塑一般硬朗又细致的美感。
在周燕安眼里,易阿岚又是什么样的呢?
他看到易阿岚朝自己走过来,但未及一半,易阿岚又停了下来,转向下了高速路面,踏上湿漉漉的草甸。那儿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坑,被风吹得波澜晃动,里面盛着的月影在破碎与新生中反反复复。
易阿岚在一排茂盛的杨树下站定,回过头来朝周燕安笑着招手:“过来!”
风中摇摆的杨树叶挡不住全部的月光,投下跳跃着的叶影光斑。风又拨动水光,一大块一大块冷冷的水光在易阿岚身上去了又来,编织出近乎于虚幻的迷离光影。
易阿岚置身其中,也是虚幻的,仿佛会在某个眨眼瞬间,消失。
周燕安心中浮出难以名状的躁动不安,走过去,无视易阿岚正在说“站在这里会有水珠滴下来很凉快”,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幻影中拽出来。
周燕安紧紧捏住了易阿岚的手腕,把他带到雨燕10旁边,又把他抵在它冰冷的外壳上。战斗机表面的特殊涂料对光波具有弱反射性,月光再也无法变魔法,老老实实地照亮易阿岚的脸。
易阿岚有些惊愕。
周燕安却还捏着他的手不放,贴近地俯视着他:“我刚刚在想我们之前看过的电影。”
易阿岚想了一会:“英格玛·伯格曼的《呼喊与细语》?”
“是的。”
易阿岚笑:“好电影就是这样,余味悠长,会让人在看完很久之后在某个时刻突然很感动地想起。”
“你说它讲的是人与人之间无法真正地交流,无论是呼喊还是细语。但我总是想起电影中大段大段对于人的特写镜头,这样的镜头很多很多,演员的皱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周燕安此刻的眼睛就像是伯格曼电影中拍特写的摄影机,认真地记录着易阿岚的脸,“我觉得导演在说,如果言语无法让人交流,那么一定还有别的东西展露一个人真正的内心,比如靠近之后的眼神、表情,脸部每一条纹路痛苦或快乐的颤动,每一处肌肉违心或真诚的牵动,一个人不可能把真实的自我完全封闭在躯壳之中,人与人之间可以存在言语之外的交流和相互理解。所以电影最后说,于是,呼喊和细语都消失了。”
于是,呼喊和细语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