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尴尬时分,忽听旁边安王宋霂闲闲道:“此一首五言,辞藻绮丽,对仗工整,用典精当,结末更见殷殷向往之意,确乎佳作。”
宋微赶紧打个哈哈:“我二皇兄文才比我好太多,他说是佳作,那就肯定是佳作了。”
不想宋霂话锋一转:“可惜……辞藻绮丽则已,花冠绣服之语,未免失之轻佻。对仗虽工整,却未必工稳,如九霄对丹槛,云韶对兽炭,均属此类。结末句情意有是有,可也太小家子气了。若是稚子开蒙,确乎当得佳作,若果真以诗道论,则尚未入流品。”
宋微的哈哈凝固在嘴边,那边高昌少年眼眶通红,至于高昌使者,脸都绿了。
休王殿下哀叹一声。他就知道,压根不该让老二开口。
高昌少年在国中身份贵重非凡,能随同使团来给上邦天子献诗,就他这个年龄段而言,文才方面自然无人能及,也因此心高气傲得很。被上邦亲王把一首得意之作批得体无完肤,哪里还忍得住,冲宋霂鞠个躬,脸涨得通红,道:“小子自知年幼识浅,即席有感而发,未曾多加思虑。不知可否请哪位殿下或大人口占一首,也好叫小子听听何谓入流品之作。”
宋霂笑笑:“口占一首?这不成欺负小孩子了么?何谓入流品,回去多读几本书,多念念王承度、李虚生这些当朝大家的诗,自然就知道了。”
在座咸锡文臣都是几十岁的成年人,谁也不可能与他一个蕃邦少年斗诗,闻言纷纷点头,又好意解围:“才十三岁,能作出如此佳句,甚为难得,甚为难得啊……”
那少年岂肯罢休,傲然道:“小子在敝乡,闻说上邦人才济济,俊贤群集,想必如我这般年纪,比我才高学富者不可胜数。诸位殿下大人不与小子计较,可否请出一位年岁相当者,切磋切磋,权当为今日欢饮助兴?”
宋微心说:小子,别仗着年纪小,就给脸不要脸呐!然而看这十三岁的高昌少年毫不怯场,也不禁起了几分佩服。何况被挤对到如此地步,再不应战,落在单细胞居多的蕃族人眼里,还以为真怕了他。
当下朗笑一声:“人才济济,俊贤群集,说得好!你想切磋,这有何难,我便找个人来跟你切磋。”
转头问安王:“二皇兄,咱们皇室里哪个孩子诗作得好?”
兄弟同席,这还是今日头一回正眼相对。宋霂略顿了顿,才道:“大的几个,早出了宫学,诗文都该不错,然而均已年过十五。小的几个,尚在学中,多数开蒙不久……”
宋微一听,竟是没有年龄恰合适的。既然打算要压倒对方,弄个超过十三岁的来,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年纪太小的,又怕胆子才华都不够看。只得转向殿中群臣,问:“众位爱卿,可知城中谁家公子,年纪相当,诗名在外,借来替咱咸锡长长脸?”
文臣们立时交头接耳商量起来。一番议论,推出几个候选者,细问下去,或者年岁并不相合,或者凑巧不在城里,又或者名声虽响,出身却不高,从未见过大场面,冒然相召,只怕镇不住。一时竟犯了难。
宋微皱眉:“有才的多半懂礼,为人低调谦虚,你们知道得少也正常……”忽然一拍膝盖,哈哈大笑,“行了,不用找了,我这里有个现成的!”
众人都静下来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