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贡队伍盛大庞杂,旖旎而行。各种胡装蕃物,引起无数市民驻足围观。从城北玄武门至城南怀安馆,慢慢悠悠,浩浩荡荡,花了足有两个时辰。到得怀安馆内,以骨乞罗为首的几位重要使臣,有心跟六皇子多寒暄几句,却被对方一番关切言辞截住。
宋微笑得温文有礼:“各位旅途劳顿,今日还请早些歇息。明日朝会大典,尚有诸多仰仗之处。”
众人走了一大天,无不疲累饥渴。第二天的正式朝贡,最不能出岔子。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想得周到,纷纷告退,各归宿处。却不知休王殿下已然困极,只求早一刻回去补觉。
宋微站在怀安馆门口,一看前后左右都是自己人,赶紧扯出脖子上的醒神香,几个喷嚏震得脑仁嗡嗡响。独孤铣不知其故,担忧地看他一眼,心中疑团重重。然而眼下却没法直询其事,遂开口道:“殿下可是即刻进宫面见陛下?我亦须入宫复命,正可与殿下同行。”
宋微略点下头,既不转脸,也不搭腔,爬上马准备出发。上午得知要骑马,特地叫人回王府牵来了得哒。这畜生与独孤铣的坐骑凌云是老熟人,久别重逢,之前城门下见面,宋微很是用了点儿劲才按捺住。这时大部分人都已撤走,氛围清静,以一匹马的智商,便以为适合叙旧的时机到了,刨着蹄子打着响鼻,总忍不住往侧后方蹭靠。
宋微心内恼火,差点给这吃里扒外的畜生一鞭子。独孤铣面上肃然,暗中着实舒坦。若非休王顶替太子前来迎接使团,如许变故太叫人忧虑,怕是早就笑出了声。
别别扭扭走出不过一小段,前方两骑飞驰而来。看服色明显是安置使团的鸿胪寺礼官,宋微勒马停步,回头望住身后的鸿胪寺卿:“韦大人,本王瞧着前边两位,挺像大人手下?”
由于朝贡人员日益增多,一些边缘使团便没能住进怀安馆。礼部出面,从世家大族手里借了几所别院,临时征用,安置外宾。为方便安全计,这些院子地理位置都相当不错,距离皇城没多远。能在如此核心地段拥有别院的人家,未必高官显贵,却肯定属于世居苑城的土著,实力不可小觑,打起交道来并不容易。
前期安排,皆是太子宋雩一手经营。说起来,宋微还真就是那只不管种树,只管摘桃的泼猴。
只不过,现成的桃子吃起来显然并没有想象中轻松,享用的同时难免硌牙。
礼官急匆匆来找上司,必定是出现了突发状况。鸿胪寺卿韦厚德心头一紧,只等来人近前汇报。暗忖休王殿下这般淡定,真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浑不晓事。
两个礼官匆匆赶到,见主事者均在场,大松一口气,边行礼边禀报:“启禀殿下,诸位大人,高昌使者与吐火罗使者为宿处争执不下。属下等无能,设法安抚未果,双方堵塞入口,不肯听从劝导安顿。这个,如何是好……”
韦厚德吃了一惊:“高昌使者为何与吐火罗使者为宿处相争?没有分别安置么?”
本次朝贡,事务繁琐。前期准备工作礼部为主,后期接待工作鸿胪寺为主。韦大人不清楚前期细节安排,亦属常情。
那礼官表情尴尬,为难道:“别馆宿处乃太子殿下命礼部侍郎卢大人专职负责,名单册页确实清楚标注,高昌与吐火罗二使团同住蓼园。”
礼官这么一说,韦厚德便明白了。高昌乃西域大邦,与咸锡曾经十分密切,后因挑拨西突厥阿史那部叛乱,关系一下子变得冷淡。近年来民间贸易虽频繁,官方往来却并未完全恢复。
而吐火罗则属于新近崛起的西域小国,今次乃头一遭来上邦京都朝贡,同时也是为了向上邦皇帝请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