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哦”一声。他没想到宪侯父子跟皇帝关系这么好。如此看来,年节里到近臣家中放松放松,大概亦属常事。那么不论独孤铣是明讲还是暗示,皇帝这个态度,应该早知道自己身份。这面子给得可真不小,虽然绝不是给自己的,但深感与有荣焉。
再一次轮到他投壶,把七枝箭一根根闲闲丢出去,统统插在铜壶两侧的耳朵上。翎羽红白相间,簇拥在一起,活像细脖子美人两鬓各戴一朵大牡丹花,莫名喜感。
宋微自己先忍不住噗哧一声,然后脸上两分坏笑三分讨好,歪着脑袋对独孤铣道:“喏,你叫我注意礼节,我注意了啊。”语调无辜非常,细察之下,还透着撒娇的味道。因为喝了不少酒,眼眸水润,绯红上脸。
他想,主位上坐着皇帝又如何?皇帝是来玩儿的嘛。
独孤铣霎那间狼狈万分,招架不住。
他猛地站起来:“时候差不多了,我叫外边传晚膳。”
按照预定计划,皇帝吃了晚饭便回宫去。毕竟初次见面,先看对了眼,之后才是复杂细致的正式程序。初七人日,宫中举行小规模庆典,皇帝御赐群臣彩缕人胜。像宪侯这样的身份,足以带家眷入宫谢恩。事先商定的方式,便是人日那天宋微混在宪侯队伍中进宫,皇帝提前做好准备,会同太医一起验明正身。
菜肴一样样端上来,又撤下去。独孤铣心中渐渐沉稳,他要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把整桩事情向宋微说清楚。不但要说清楚,还要说妥当。
无论宋微什么反应,这事必须妥当。
若是上天注定,那么别无他法。
饭快吃完,皇帝忽然对独孤琛道:“上回给你一坛并州新造的六曲香,还有没有?今日高兴,忽然有点想它。我看小隐也是个能喝的,拿出来尝尝。”
宋微讶异:“并州六曲香?没听说过呀。”
这可奇了,居然还有他压根没听说过的酒。
皇帝笑盈盈地:“是新方子,上个月才出来第一批。”
原来是新出的贡品。宋微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那模样却分明像条饿极了跟主人讨食的小狗。他明明看见了皇帝眼中莫名其妙的宠溺,也注意到了独孤铣突如其来的呆滞,并且发现了皇帝身后改装的内侍跟着老侯爷一起出去拿酒——只要细想就会察觉其中诡异。可惜他本来就有些兴奋,这会儿光顾着嘴馋,借个脑子也不见得能马上反应过来。
这时代的酒,普遍以酒曲自然发酵,度数并不高。并州新酿的六曲香,加了一道蒸馏工序,浓度和纯度立刻提升许多。